历史像一只翩跹的蝶。
一旦某一处发生改变,之后的日子就会发生恐怖的改变,外面把这个现象称作“蝴蝶效应”。
南荣将时间拨回到了自己刚进入主城没多久的那段时间,随手拿起一卷冒险家协会门口正在售卖的魔法地图册,竟然又在地图右侧看到那片茫茫的戈壁滩——死亡红海。
怎么会这样?
他不能和历史中的人交流,只能披着隐匿魔法自己去查看魔法史。
书上说,伟大的魔法师梅林·穆尔曾运用自己无与伦比的魔法力量,将一座城池悬浮于半空之中,并赋予它永不衰败的生命力。
然而梅林·穆尔遭受了一场刺杀,信徒们悲痛无比,在那座浮空之城上,为他举行了盛大的葬礼。
葬礼当天,来了许多吊唁的人,有单纯向往着强大魔法的魔法师,有圣殿的忠诚信徒,有不知情况凑热闹的平民,有前来刷脸结交权贵的贵族。
就在这样一场盛大的葬礼中途,悬浮在天际的约赫城骤然失去了动力,从空中急坠而下。
历史重演。
南荣捧着本子的手颤抖起来,他在离开前明明确认过的,支撑约赫城悬浮的魔法阵的通路、动力,都没有问题,怎么会突然坠落?
南荣放下书册,准备去找维尔里希。
他并不知道维尔里希在自学魔法之前是做什么的,他只能尽量在对方开始接触那伙异教徒之前找到对方。
只要维尔里希不学习魔法,就不会被阿道夫·罗德尼发现他的天赋,也就不会去接触梅林的手札了。
他对维尔里希的印象只有在贫民窟时见的那一面,更早之前,他没有见过对方,就没法通过锚点快速地找到维尔里希,只能在伯纳城和周边州城里瞎猫碰耗子一样转悠。
一直到天黑,南荣从疾行和隐匿的魔法中解除,靠在墙边疲惫地叹了口气。
找不到。
时间地点都不确定,在茫茫人海中找一个孩子,跟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
不过他很快就鼓励好了自己,重振精神,抱着胳膊,继续往前走。
他看向边上的坍塌了一个口的矮墙,有点眼熟。
这里似乎是他第二次碰见维尔里希的地方。
维尔里希小时候还是很桀骜不驯的,后面变成了那样温文尔雅的大主教,南荣根本没法将那样的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南荣充满怀疑地想着,难不成是维尔里希在骗他?
他走到半道,听到刚才路过的一个巷口传来打斗的闷响。
这样的场景十分熟悉,南荣就退回去几步,看到漆黑的小巷里,几个喝醉了的赌徒正在扯着一个矮矮的少年的后领将他往墙上撞。
那少年穿着破烂的黑袍,被撞得一脑袋鲜血,一撒手就只能趴在地上喘气,脸上全是血和泥,看不清楚长相。
当年雪莱被堵在圣洛亚的街角挨打时,可没有这样骇人的阵仗。
那些混混看他穿着,就知道是得罪不起的贵族少爷,他们只想要钱,因此打雪莱的时候,是威胁和恐吓居多。
当时他们手里举着手臂粗的铁棍,最多也只是落点拳脚在雪莱的胳膊和腿上。
那铁棍高高举起,也只是打碎了放在一边的一只花盆。
他们一方面讨厌贵族,想要狠狠地折辱这些眼高手低的少爷小姐。
另一方面又害怕真的重伤了这些被捧在手心里的千金宝贝,而受到私兵和卫队的追捕和报复。
所以雪莱被围堵的那次,充其量只能算是小孩子过家家。
就像幻境中那样,如果南荣不介入,雪莱就会顺利被皇家骑士团找回,然后继续过他的天之骄子生活。
至于那些混混的处境,无人在意。
但是维尔里希不一样,他没有家世,没有背景,也没有南荣自带一世的记忆。
他就像千千万万个贫民窟的可怜孩子一样,会在打完工回家的路上被不幸地堵住。
运气好的话,他只会失去一天的工钱。
运气不好的话,就会像现在这样,不仅失去了钱财,还要承受这些醉鬼们赌博失败了之后的怒火。
他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于是他只是一声不吭地承受着,等着那些醉鬼们发泄完,然后回到自己那个勉强能被称之为是“家”的地方去。
他知道巷口刚刚有一个人走过,但他没有呼救。
之前的很多次里,他都尝试过了。
没有人会因他而停留,偶尔有一两个因为好奇会停下脚步的,也会在看清了巷子里的情形之后避之不及地逃离。
反正呼救也没有用,容易挨更狠的打,还不如老实地承受完。
维尔里希趴在地上,感觉身上的痛楚已经有些麻木了,他眯着眼睛,猜测这个路人会在什么时候离开。
应该在两秒后吧。
这样的时间足够对方看清巷子里的情形了。
然后那个人就该惊恐地跑掉,昨晚下了雨,路边湿滑,搞不好还会狼狈地摔一跤,再连滚带爬地逃跑。
……真没意思。
要是自己能有反抗的手段就好了。
就可以将这一切都——
他的想法戛然而止,因为巷口的那个人抬起脚,一步步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落在他身上的拳脚也停了一下,提着他头发的醉鬼打量了一下来人。
似乎并不壮实,看起来甚至有些瘦弱。
于是他啐了一口,将维尔里希的脑袋往地上一砸,嗤笑一声:“又来个送钱的。”
边上另一个人附和道:“*的,这个小的跟死了一样,打起来都没劲,正好大爷我还没过瘾,上!”
维尔里希被掼在地上,却没有感到熟悉的那阵被砸得头昏眼花的嗡鸣,好像有什么东西温柔地托了他一把,像一阵风一样轻。
来人从头到脚都罩在漆黑的长袍里,他抬了一下手,在半空中顿了一下,转而从袖中抽出一把银亮的匕首,身形诡谲地迎了上去。
几个呼吸的工夫,他甩了一下刀尖上的血迹,立在了维尔里希的面前。
刚刚那几个不可一世的醉鬼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已然没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