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蓟进入明月楼的当天。
上官金英也随母亲爹爹,暗中穿越峡谷、进入了萧军的“大后方”,——三清古镇。
由于经过了精心的“化装”,所有人、包括夫人和怜香他们,也都扮成了商人商妇的模样;
而正处于交战中的萧军,现在对商贾那是绝对不排斥的,因为没有他们,哪来城里的繁荣呢?
所以很顺利的,大家就在西门内一个酒楼住下了。
可话说,
这酒楼是有个响亮名号的,称作“西京王记”;而事实上呢,它的主人却是复姓赫连,一个地地道道的燕族胡人!
他当时一见到上官一家子,就倍感新奇,尤其下马之后,旋即又用车推着的那个小郎君。
因为他们,一个个可太优秀了:男的不论长幼,都可称是俊男;家眷们更无一例外,全都是百里挑一的美女!
呵呵,
只是他怎会想得到呢,这就是人家上官家的“家风”啊:上到嫁女娶妇,下到选丫鬟择仆,甚至连提拔个属下、都必须要“以貌取人”的!
所以不要说歪瓜裂枣了,就是稍平庸一点的,那都是统统不要不要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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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算宽敞雅致的客房内。
上官云鹤在客厅的位子还没坐热呢、就看见管家王忠拿来一份禀贴:“老爷:店主人派小二哥来请!”
上官面无表情的打开禀贴观看,却不由被这第一句“开场白”逗笑了——
“小人赫连穹,拜上尊兄大官人足下:”
——呵呵,
好“斯文”的不伦不类呵!
云鹤冷笑着摇摇头。接着又向下看去——
“今日萍水一聚,即深慕官人风雅伟岸之雄姿,故特备水酒、以为官人接风洗尘,盼君勿辞,云云。
上官看罢,鄙夷的微微一笑。随手丢在桌子上,进里边更换衣服去了。
正看着丫鬟们整理桌椅的夫人甄氏,忙拿起帖子递给儿子说:“这贴子上,可是请你爹爹赴宴的?”
金英往上面随意一望,淡淡笑道:“是的啊,母亲。只是这酒楼的招牌上,孩儿记得明明写的是‘王记’,怎么店主人却姓赫连了呢?”
姐姐如嫣,这时也走过来附和说:“是的母亲,刚才孩儿也注意到了。”
话音一落,换好衣服的上官昀从后笑道:“这个何足道哉呢。——前赵之时,所有士农工商、都一律是被胡人把持的;而破城之后,这些人却对萧军畏惧至极,因而借个由头、改换下门庭,也是可想而知的。”
这时,旁边的惜玉也插话了:“是啊,光萧家那个‘屠胡令’,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不努力收敛一下才怪!”
夫人脸色微微一变:“所以这人贸然来找老爷,又是什么意思呢?”
云鹤没有回答。而是不经意的瞄了眼、正手拿着禀帖,却自出生起就废柴一个的儿子:“你拿着这拜帖,莫非也想要去?”
金英听出了他言下的揶揄,心里极是愤怒。但出于对母亲的敬爱,还是忍了。只是故作犯难的略一沉吟,神情凝重的说道:“孩儿是不懂应酬的,但既然爹爹吩咐了,敢不从命。”
“哼。”
上官昀不知所谓的轻哼了一声,转身向外走去。
金英随即把禀帖,递给车后的清风。
夫人第一次见这两父子有了点“默契”,欢喜的了不得,立刻吩咐一旁的翠绿:“快,给你们公子换件衣服!”
“是!”
翠绿答应着去包裹里取衣服。
公子却说:“不用的,母亲。”
然后一扬檀扇,示意清风明月跟上老爷,随等候在外面的小二向后院走去。
穿过花园荷塘,过了两道月亮门,远远就看见一个员外打扮的中年胡人,正等候在廊下呢。一见上官父子向这边走来,忙迎上去抱拳行礼:“小人赫连穹,在此恭候大官人!”
上官昀忙紧走几步还礼说:“兄台客气了!”
赫连起身,又冲金英一拱手说:“想必这位,就是世兄公子了?”
公子并不还礼,只是不卑不亢的说了句:“在下上官金英!”
这倒很合上官昀的脾气,心底里不由一叹。对这个“废柴”儿子的观感,多少好了那么一顶点。
三人于是进入了后堂正厅。
落座之后,仆人上酒。
赫连当先举杯,神色恭敬的对上官说:“小人在此开店,已有些年头,称得上是见人无数了。但像尊父子这样姿容伟岸,又气度非凡的人,却少之又少啊。所以就为这个,我敬两位一杯!”
金英望了望爹爹。
上官昀则满腹狐疑的望着店主,轻轻一捻银杯说:“员外盛情,实在令在下感动。但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赫连一怔,只好又将酒杯放下:“大官人有话请讲!”
云鹤轻轻一笑:“第一,在下并非什么‘大官人’,而同样是一行商做买卖之人,阁下实在抬举了!”
赫连一笑:“那小人就冒昧的称您一声‘尊兄’,未知可否?”
上官一笑:“悉听尊便。”
“那么其二呢?”
“其二:大家既以兄弟相称,说话便可无拘无束了,赫连兄大可不必如此斯文,更无须这般客气!”
“好,好好!”
赫连笑着猛一拍大腿:“不是老兄这话,小弟真就要被这个‘斯文’给累死了!——那么来吧,大家就为这心照不宣、同干一杯,可说得通么?”
说完一仰头、当先喝下。
“这才痛快!”
上官昀轻笑。
随即也一饮而尽。
金英则是一动不动。只轻轻打开扇子,吩咐车后的清风明月:“你们都出去吧。”
“是,少爷。”
两人急忙秉手而退。
这时堂上的仆人过来斟酒,赫连也一挥手说:“这里不用你们了,也都退下。”
“是!”
仆人丫鬟们急忙闪避。
赫连借机打量了下,面前这个比漂亮女人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俊美小伙,扭头对上官昀说:“真是虎父无犬子啊!——就令郎这英俊儒雅的样儿,不知谁家有福气的女儿、修炼上十世才能嫁得这样一个金龟婿呢!”
上官昀的女人眉轻轻一皱,强颜说道:“赫连兄取笑了。犬子生性木讷,而且脚上刚刚受伤,我正愁没个好人家姑娘看上他呢!”
上官金英清眸一闪,同时也在心底暗暗一叹:一直都瞧不上自己的这位“爹爹”,现在却开始“护短”了哦——
明明自己下身的这些暗疾,都是胎里带来的,所以才从小就送到了道士舅舅那里,“眼不见为净”的啊!
可是此刻,却被他的一句“脚上受伤”、给轻轻带过,明显就是在维护儿子的脸面呢。
“哎!”
这时赫连也长长一叹。
然后懊恼的一抹虬髯说:“如今我们这些族人,是不吃香的了,否则……唉、不说了!”
然后猛一抬手、把杯子里的酒又一饮而尽!
上官昀不由自主的,同儿子对视了一眼。
然后亲手又给他斟满酒,一边说道:“既称兄弟,赫连兄有话请讲就是,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呢?”
赫连叹了口气说:“尊兄有所不知,……唉,小弟看你也是个痛快人,我就把什么都告诉你吧!——实不瞒兄台:你以为我为什么特地请您喝酒呢?”
上官昀不动声色的端起酒,轻啜一口、静静的等对方自揭谜底。
“唉,你可真是个人物啊!”
赫连说着,又将酒喝干,用手捂住杯口说:“告诉你吧:你被盯上了呢!”
“谁?”
父子双双在心里一惊!
“还会有谁,”
赫连一边给自己倒上酒,一边压低声音说:“如果我告诉你:是萧家的密卫,阁下怕吗?”
上官昀这回,反倒变得冷静 了,一瞬不瞬的凝望着对方说:“你不会再告诉我:你就是这个幽灵般的存在吧?”
“如果我说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