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把子机枪的火力死死压制着92军的反击。
“顶住!给老子顶住!”孔捷在临时指挥所里,对着步话机嘶吼,嗓子已经完全破音。他看得清清楚楚,几个连的阵地已经摇摇欲坠,士兵们在日军的炮火和密集冲锋下伤亡惨重。预备队?早已打光!兵员?弹药?都已见底!
“李伟刚!你那边怎么样?!”他对着另一部步话机吼道。
“…还…还能撑!”
李伟刚的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剧烈的爆炸声和惨叫声,“鬼子…鬼子拼刺刀了!弟兄们…弟兄们跟狗日的挤在一块了!”
孔捷的心猛地一沉。白刃混战,意味着阵地已到了崩溃的边缘。
“报告军座!三营阵地被突破!营长…营长阵亡了!”一个满脸是血的传令兵跌跌撞撞冲进来。
孔捷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三营,那是92军最能打的老底子之一!
他猛地拔出腰间的驳壳枪,对着指挥部里所有参谋、警卫员吼道:“指挥部所有人!拿起枪!跟我上!堵住缺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隘口的侧后方,南岭更深处莽莽苍苍的山林中,突然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那声音带着浓重的湘赣口音,狂野而充满仇恨!
“杀鬼子啊——!”
“别让狗日的跑了——!”
无数身影如同从地底钻出,从密林中,从山坳里涌了出来!
他们穿着破烂的灰布衣,打着各色绑腿,手里拿着老套筒、鸟铳、梭镖、大刀片,甚至锄头、扁担!是沿途的游击队!
是接到战区严令的地方保安团!是被日寇暴行激怒的湘赣山民!
他们没有整齐的队列,没有统一的号令,只有保家卫国的怒火和对侵略者的刻骨仇恨!
他们像一股汹涌的山洪,狠狠撞进了正在猛攻92军阵地的日军侧后翼!
“砰!砰!”
“杀啊!”
“丢你老母!食我一刀!”
简陋的武器爆发出惊人的能量。日军猝不及防,侧后瞬间大乱!正在冲锋的队伍被拦腰截断,指挥陷入混乱。92军压力骤减!
“援兵!是我们的援兵!”
阵地上的士兵们瞬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疲惫的身体仿佛重新注入了力量!
“弟兄们!杀啊!别让乡亲们白死!”
孔捷热泪盈眶,嘶声力竭地怒吼着,率先跃出指挥所,带着最后的预备力量,如同猛虎下山,向着混乱的日军发起了凶猛的反冲锋!
他们没有统一的军装,没有整齐的队列,甚至没有像样的武器。
但他们眼中燃烧的,是比92军士兵更加原始、更加狂野的保家卫国的怒火!是对侵略者深入骨髓的刻骨仇恨!
这股由愤怒和仇恨驱动的洪流,没有丝毫犹豫,带着震天的怒吼,如同下山觅食的狼群,狠狠撞进了正在猛攻92军右翼阵地、侧翼完全暴露的日军队伍中!
“砰!砰!”
“杀啊!”
“食我老倌一锄头!”
“丢你老母!还我崽的命来——!”
简陋的武器爆发出惊人的杀伤力!鸟铳喷出的铁砂近距离糊了日军一脸。
梭镖带着风声捅穿日军的后心。
锋利的柴刀狠狠劈开日军的脖颈。
锄头砸碎了日军的钢盔!
甚至有人扑上去,用牙齿撕咬日军的喉咙!
日军猝不及防!他们的注意力完全被正面顽抗的92军和即将突破的右翼所吸引,侧后翼的骤然打击如同晴天霹雳!
正在冲锋的队伍瞬间被拦腰截断!军官的嘶吼被淹没在愤怒的狂潮中!
指挥系统彻底混乱!攻击势头戛然而止!
右翼阵地濒临崩溃的92军士兵们,看着这突如其来的神兵天降,看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带着乡土气息的身影如猛虎般扑向日军,瞬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狂喜和力量!
李伟刚浑身浴血,几乎成了血人,他挺着卷刃的刺刀,发出泣血般的怒吼,带着残存的士兵,如同打了强心针的猛虎,向着陷入混乱的日军发起了凶猛的反冲锋!
孔捷热泪盈眶,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头顶,堵住了他的喉咙。
他狠狠抹了一把脸,将驳壳枪的机头掰开,嘶声力竭地对着步话机,对着整个战场咆哮:
“92军!全体都有!反击!反击!给老子把这群畜生——钉死在南岭!!!”
总攻的号角,响彻血染的山谷!
被游击队拦腰斩断、陷入前后夹击的日军,彻底乱了阵脚。
求生欲与武士道的疯狂激烈碰撞,一部分日军嚎叫着试图继续向隘口冲击,一部分则绝望地转身与侧后的“泥腿子”们绞杀在一起,还有的像无头苍蝇般向两侧陡峭的山林溃逃。
92军士兵憋屈了太久的怒火和杀意,在这一刻如同压抑千年的火山,彻底喷发!
他们挺着刺刀,追着溃散的日军猛捅!手榴弹向着日军密集处猛砸!甚至用枪托、用石头、用牙齿!
战斗从阵地攻防瞬间演变成了漫山遍野的残酷追杀与反扑!
夜幕,在不知不觉间悄然降临。残月如钩,吝啬地洒下惨淡的清辉,照在这片被血与火彻底蹂躏过的土地上。
枪声渐渐稀疏,零星的爆炸和垂死的哀嚎如同地狱的挽歌,在死寂的山谷中回荡,更显凄厉。
孔捷拄着一把捡来的、刀身已经崩口的日军指挥刀,站在隘口最高处一块被血浸透的岩石上。
寒风卷起破碎的军旗一角,猎猎作响。他环视着脚下的战场,身体因极度的疲惫和失血而微微颤抖。
目光所及,一片狼藉,触目惊心。
狭窄的粤赣公路,彻底被尸体和损毁的装备堵塞。
土黄色的日军尸体和灰蓝色的遗体层层叠叠,相互枕藉,难以分辨。
凝固的暗红色血液在冰冷的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汇聚成一条条粘稠的小溪,缓缓流入路旁的沟壑。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硝烟味和尸体开始腐败的甜腥味。
两侧陡峭的山坡上,战斗的痕迹更加惨烈。被炮火反复犁过的焦土上,散落着残肢断臂、破碎的枪支和炸烂的装备。
一些地方,尸体甚至堆叠成了小丘。在靠近隘口右翼那片曾经爆发最惨烈白刃战的山坡上,景象更是骇人。
一挺被打断枪架、枪管烧得通红的“民二四”重机枪,歪斜地架在一道用尸体和碎石勉强垒起的矮墙上。
矮墙后面,一个年轻的士兵——看军装应该是92军的——背靠着冰冷的岩石坐着,头颅无力地垂在胸前,胸口被刺刀捅开一个巨大的窟窿,早已流干了鲜血。
他的双手,却依旧死死地抱着那挺滚烫的重机枪枪身,手指因僵硬而深深抠进了护木里,仿佛与这冰冷的杀人机器融为了一体。
月光落在他苍白稚嫩的脸上,凝固的表情竟带着一丝超越年龄的平静与决然。
矮墙的前方,散落着更多姿态各异的尸体。
有扑倒的日军,有与敌人同归于尽紧紧抱在一起的92军士兵,还有穿着破旧灰布衣、握着简陋武器的游击队战士和山民。
寒风呜咽着掠过隘口,卷起地上的纸灰和破碎的布片,发出如同呜咽般的声音。
孔捷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那个抱着机枪死去的少年兵身上,嘴唇剧烈地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滚烫的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涌出眼眶,混合着脸上的硝烟和血污,冲刷出两道清晰的痕迹,砸落在脚下冰冷的、浸满同胞和敌人鲜血的土地上。
南岭雄关,用钢铁与血肉,用无数年轻而炽热的生命,铸成了一道日军溃兵无法逾越的——尸山血海之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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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作者另一本新书(家父军阀大帅,我成最强军阀二代)也很爽很好看,最新章节看完的也可以去看看另一本,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