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乂回过头对他的将领们道:“听听,你们都听听。”
皇甫商眯缝着眼睛,歪着头问:“你家君何人?”
他脸上有些挂不住,他经常对司马乂说自己麾下无人,眼前这个士卒却有些打他的脸。他希望这个士卒是个有来历的人,只是善于隐藏自己。
马清恭敬地朝皇甫商拱手道:“大人,小人出身兵户,先公乃是宿卫军士卒。”
马清没有说自己和马超的关系,以他的社会经验,保持神秘感才能增加这些人对自己的兴趣。
“一个兵户,居然知晓兵法,对敌国大将还颇有了解。”司马乂瞪圆了眼睛。
马清道:“不敢。”
幅巾将领抬头看了看远处,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又回过头来对司马乂道,“蜀吴两国文武,其后人多流落民间,个中也不乏能人啊。”
马清不想让他们探讨自己,就想着岔开话题,他突然想到简云,便道:“各位大人有所不知,响箭是小人所发,第一个见到前来攻城敌军的却还有其人。”
司马乂的嘴巴嘟着成了一个圆:“哦。”
马清对司马乂道:“大人可否一见?”
司马乂伸出手臂,摊开手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马清返身来到队中,伸手一把拉住简云的手。简云缩着身子不愿意出列。
马清感到奇怪。他一直以为简云沉稳有主见,没想到此时却是这样的表现,便低声道:“你如此小气,可让我小看你。”
简云抵抗着马清的拉力,身体成了一个弓形:“我本就不大,不去。”
马清想你去不去是小事,老子在司马乂面前失脸才是大事。他脚下使劲,一把将简云拉了出来。
简云脚步散乱。被马清一只手使劲拉着,他不得不跟着猛跑几步来到了司马乂面前。马清对司马乂拱手道:“大人,简云,第一个见到了敌军。”
司马乂瞪着眼睛,又“哦”了一声。
简云却将头垂得低低的。
戴幅巾的将领突然喝道:“简云,抬起头来。”
司马乂后仰着身体,先看看戴幅巾的将领,又看看简云,那样子是一种莫名其妙。皇甫商皱着眉头,不高兴地看着戴幅巾的将领。万壮和方勇也都张大了嘴。
马清看了一眼戴幅巾的将领,再将目光盯在简云脸上。
怪不得简云突然变得判若两人。
戴幅巾的将领声音虽大,深陷的眼窝却有一种欣赏。简云抬起头来,三角眼瞟了一眼戴幅巾的将领,又将头偏向一边,举起双手朝戴幅巾的将领拱手道:“拜见大人。”
“好,好。”戴幅巾的将领一脸严峻地点头道。
“你们认识?”司马乂看起来一头雾水。
“殿下有所不知。一年半以前洛阳闹过一阵飞盗。王公贵戚,达官贵人府上无论戒备如何森严,贵重物品照样不翼而飞,司州衙门的铺头死伤几十个,盗贼却无影无踪。”戴幅巾的意味深长地看着简云。
简云抬起头来,他面色通红对戴幅巾的将领道:“祖大人,简云在战场杀了六个敌军,算得英雄否?”
马清特别盯着这位戴幅巾的将领看了一眼。这位将领微笑点头:“只是普通的小英雄。”说完,他看了司马乂一眼。司马乂歪了歪他那头发光亮散发着香气的头,也咧嘴笑了起来。
站在边上的方勇猛地上前一步。他抓住简云胳膊:“不得无礼。”他的巴掌很粗大,几乎将简云的胳膊全都握在手里。
简云不服气地盯着戴幅巾的将领,被方勇抓住的胳膊只微微一抖:“如何才是大英雄?”胳膊立刻滑脱了方勇的大巴掌。
除了马清和那位戴幅巾的将领,所有人都神色凛然起来。
戴幅巾的将领笑着对司马乂道:“他就是这个脾气。”又对简云道,“要当大英雄,先收起你的臭脾气,听我把话说完。”
简云紧紧咬了咬嘴唇。
戴幅巾的将领继续对司马乂道,“我寻得了他的规律,设下埋伏将他抓获,当时给了他两条路,一条是就地正法,一条是从军立功,现在…”戴幅巾的将领伸手推了推简云的肩膀,“不枉我的一番苦心。”
简云垂着头,矮小的身子左右摆动几下,像要甩掉戴幅巾将领的手。
司马乂转脸对皇甫商笑道:“你的左军还真是有人。”又问简云,“简英雄,你怎么知道敌军要来攻城的?”
简云拱手道:“大人,小人是听马清说敌人要进攻才特意下城去查看,没想到真和攻城的敌军遭遇了。”
“哈哈。”司马乂那修饰得白白净净的没有胡子的脸大笑起来,他得意地看看戴幅巾的将领和皇甫商,对戴幅巾的将领道,“士稚,把我们的策略告诉他们,也省得他们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士稚自然是戴幅巾将领的字了。
祖士稚朝司马乂拱手:“诺。”又转身扫视一眼万壮,方勇,马清和简云,一手握住剑柄,一只手在四人胸前扫了一圈,“其实,我军斥候早就探得了张方要攻城的情报,还设了诱敌深入之计,先调游击军和部分宫殿宿卫军在内城城下设伏,待敌军上城后一网打尽,只是对你们左军保密。”
马清心里咯噔一下,自己发出了响箭,就是提前惊动了敌人,结果反而破坏了高层想要的战果,看来自己不仅没有功劳,说不定还要定罪。他朝司马乂拱手道:“小人一介士卒,不知将帅之计,提前惊动了敌人,请大人责罚。”
“唉,正是因为你的响箭,才让城上的左军警醒,在城上拖住了一批敌军,否则敌军一旦分散入了城,麻烦就大了,责罚什么?当奖。”司马乂的声音低了下来,眼睛中有一丝歉意,“只是作战数月,物资匮乏,此刻还真拿不出什么来犒赏英雄。”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马清身为兵卒,平日吃着百姓的粮食,守土安民乃是本分,就算死了也死得其所。”马清对一些八股话术手到擒来。
实事求是地说,马清也确实不在意物质,因为物质只在和平时期才显得珍贵,在乱世不但无用处,还容易成为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