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简云瞪着凶悍的三角眼好奇地问。
“我们队武艺高的不少,为何操演总是落后?”
“这个要问你自己,你为何总不出力?”简云转过头去冷笑道。
马清感到好笑。也许简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回答已经给出了马清需要的答案。
马清换到了另一个话题:“不说算了,你今晚来这里做什么,总不是秘密吧。”
“你以为只有你看出了关西军要攻城?”
马清心中一凛,转过头看着简云。
简云转头得意地看了马清一眼,又转过头去看着城外:“关西军共有三个梯队二万四千人,准备了一千二百副云梯,看样子今晚就要攻城。”
马清只觉得耳中“嗡”的一声,一股血涌上头。他警惕地问:“你是谁?”
“我刚才进了一趟营垒。”简云话一出,又突然意识到马清刀的厉害,一跃退出马清刀的攻击范围外,举着双手朝马清摇摆,“别误会,我不是奸细。”
简云矮小的身子快得像踩着滑冰鞋一样,上半身一动不动,像飞行的纸飞机一样平稳。
马清惊愕之际,又想起简云在他背后出刀时,他只听见了简云刀刮起的风声,却没有听见简云的脚步声。
看来这家伙的腿脚功夫非同一般。
“简兄,我如此称呼你就是还相信你,只是你要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到底要干什么?”马清左手夸张地握了握刀鞘。
“别紧张,我告诉你。”简云永远不变的凶悍三角眼瞥了马清一眼。
“还要说实话,否则…”马清话音未落,就听“刷”“刷”两声。马清刀出鞘后刀尖在简云脖子边一划又重回了刀鞘。
简云的三角眼闪过一丝惊慌,身体没有一点反应。他的动作虽快,毕竟快不过马清的刀。
简云嘴角泛起微笑,这让他看起来非常狰狞:“好刀法。”
马清有些沾沾自喜,脸上却控制住自己不露声色道:“说吧。”
简云转过身去看着城外,喃喃道:“我是江左人…”
简云不知道他的父母是谁,因为自他有记忆起他就没有了父母,他只记得他是跟着一群小孩要饭,大约六岁时被路过的“好心人”收养并带到了豫章临川。
后来他才知道,“好心人”乃是东吴右大司马,左军师丁奉的次子丁阳。
丁奉以少年小将投身军旅,跟着东吴大将甘宁、陆逊、潘璋南征北战,成为孙权后时代的东吴倚柱。他刀法精湛,尤擅长打飞石,被称“神弹子”。他曾以冠军将军的身份率领三千东吴步兵,不着铠甲,在大雪天仅用步兵大刀以白刃战杀退魏国侵吴大军,可见此人武艺非凡,智勇双全。
丁奉在世时极尽显贵,死后却遭到了吴主孙皓的清算,他的大儿子被杀,小儿子丁阳带着家属和部曲被流放到了临川。
在往临川的路上,丁阳遇见了一群要饭的小孩,其中一个看起来机灵又可怜,尤其一双凶悍的小眼睛让丁阳觉得奇特,便将小孩收下,为之取名简云。
丁阳带着家属到了临川不久,东吴就被晋国所灭。丁阳便带着部曲日夜练武,想着有朝一日能为晋朝建功,恢复丁家门庭。怎奈晋国承平,很快就进入盛世,丁阳一直没有得到建功立业的机会。
意识到承平时代武人难有用武之地,丁阳便打消了以军功求功名的想法,他裁减部曲,开始收徒。
丁阳此人亦正亦邪,表面是一位出身世家,远近闻名的侠士,却也打劫大户。他留下十来名部曲,又收了五十来名徒弟,白日习武耕地,夜晚到数十里外打劫,近则在第二日凌晨回到府中,远则会外出好几天甚至数十天。他们武艺高强,作案轻松,从未失手。
在丁阳的徒弟中,简云算是佼佼者,他虽然年纪小,却练得一手飞檐走壁,攀高走低如履平地的功夫,尤其一手飞石头打得青出于蓝。只是他虽深得丁阳喜爱,却又为几个部曲出身的徒弟所忌。
简云二十岁那年,丁阳死了,十岁的儿子丁寿继承门户。丁门的实际权力掌握在大师兄手中。这位大师兄忌惮简云功夫,便要对他不利。幸而简云得到其他师兄弟的通报逃了出来。
简云想着天下首善在京都洛阳,便从临川一路往北而来。他凭借一身功夫一路盗窃,从未失过手,日子过得逍遥自在,一路到了洛阳。
洛阳乃是王公贵戚,天下大富的集结地,简云来到此地就像进了宝库一般,他想着再搞几年就收手回江东,却在一年半前被司州主簿抓获。
司州主簿提审简云时直截了当,他给了简云两条路,一条是既往不咎,让他投军为朝廷效力,立功加爵还可以改变命运,一条是立刻人头落地。
看似两个选择,其实没有选择。
和想通过军功改变命运的师父丁阳一样,简云投军以来从未遇到战事,命运也一直未变。
说完自己的身世,简云侧身过来,嘴角挂笑,三角眼似乎没有那么凶悍,只是神秘兮兮地看着马清道:“师父在世时,曾对我说起过天下的武艺。当年蜀国骠骑将军马超有一手出手法的刀法,出手极快,倒有些像你的刀法。”
马清不想和他说自己,岔开话题道:“司州主簿的武艺比你高?”
简云不屑道:“老子从窗户跃出来就掉进了他们的网里,他妈的,中了埋伏。”
马清幸灾乐祸地道:“抓得好,让你知道天外有天。”
简云抓了一把墙垛上的雪往城外一扔,苦笑道:“那个司州主簿看起来也是个好手,他虽然抓了老子,他妈的老子就是恨不起他来。”
马清不客气道:“当然了,你是贼,就该被抓。”
简云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雪不大却密密麻麻,两人身上都披满了在夜营灯下显得蓝色的雪。
一番谈话下来,马清对简云有了几分亲近。他拍了一拍身上的雪,靠近简云,转身看着城外密密麻麻飘落的雪花:“你怎么去的关西军营垒?”
简云咧着嘴笑,他的鼻子和口中都喷出了在夜营灯下显得蓝蓝的雾气,正要吐出话语,突然脸色一变,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一动不动,两只耳朵一动一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