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披着深衣的士兵弓着腰出了帐篷,摇摆着来到一个秋千下叉着腿摸索着,响起一阵撒尿进木桶的“哗啦哗啦”的声音。
士兵撒完尿回了帐篷。马清又等了一会儿,除了帐篷内发出的呼噜声,再无别的动静。他朝祖兰挥了挥手。
四人两组继续前进。
穿过这片帐篷,前面五十步外又出现十个帐篷。帐篷周围有两名站岗的士兵。
两名士兵相隔二十来步,一个抱着戟在原地不时跺着脚。另一个抱着戟来回慢慢走动,距离总超不出十步的范围。
马清抬头往远处看,过了这个帐篷区,前面又有五六个大小不同的帐篷区。他想这样走下去不是办法,又慢还容易被发现。
他回头对祖兰道:“叫阿七过来。”
“诺。”祖兰答应往后走。
马清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那两个黑乎乎的哨兵。
约莫数二十下的功夫,马清耳边响起祖兰的低声:“来了。”
阿七和阿十蹲在马清身后。
马清道:“帐篷太多,这样走太笨,不如像在大街上那样排成一列大摇大摆的走。这些哨兵一个个都在打瞌睡,他们昏头昏脑的不会注意我们。如果盘问起来,遇到关西军我们就说是殿中宿卫,遇到宿卫军我们就说是关西军。”
“听你的。”阿七道。
一支四个人的巡逻队大摇大摆走在黑乎乎的帐篷区内。
相比宫门外华林园是游玩的地方,宫门内到宫殿之间就是游戏的地方。从门阙到宫殿之间没有多少树木,都是低矮的草地,这个季节草已经枯萎,这里就成了成片的空地。马清这个“巡逻队”经过了投壶区,经过蹴鞠区,相扑区,团体射箭的“朋射”区,还经过了一个挂着编钟有四个篮球场大的音乐区。
他们一路过来都很顺利,只在蹴鞠区遇到了一次哨兵的盘问。那名有责任心的哨兵将竖着的长戟横端起来,压低着一口关西口音问:“干撒地?”
“宿卫军巡逻。”
“咋到这里巡逻泥?”
马清脚下不停:“这里没有巡逻队,长官让我们过来看看。”
“狗日的,怕臭嘛。看见撒没有?”
“撒子都没有,安静得很。”马清学着一口关西腔。祖兰“扑哧”一声,忙将手捂着嘴。
“哦,那就好。”哨兵笑着收起长戟。
经过了音乐区,前面二十多排帐篷后有一片十来丈宽的开阔地,开阔地后就是庞大高低错落的建筑群。
借着暗淡的宫灯,建筑群的轮廓就像大山一样神秘,给人一种压抑感。马清这才发现,由于是夜晚,他在门阙上看见的和实际完全不同。
眼前的建筑群远不止门阙上所见的品字形三座宫殿。而是品字形的三个大小宫院群。在这个品字形大小宫院群后面还横亘着一个宫院群。四个宫院群成菱形。从每个宫院群里屋顶高低错落有致的轮廓看,都各有二十来座房屋。
菱形宫院群的西边,有一座方圆二十丈,看起来有十多丈高的楼台。楼台上耸立着一幢独立的亭榭。亭榭四面挂着黄色宫灯。一个什队的哨兵在楼台上游动。他们披着光鲜的两档铠,装备着精良的长槊,应该是宫内的三司宿卫军。
菱形宫院群往南五十步,有一幢近十丈高的台榭轮廓,黑乎乎的虽然不立体,却也让人感觉到错落有致。台谢上没有一点灯光,也难怪马清在门阙上没有看见。这幢台谢再往南五十步就是马清在门阙上看到的所谓四合院。其实是像故宫一样,是由宫内一人多高的围墙围着的一个同样高大的台谢榭。
两座台榭在空中有游廊相连,就像双子座一样。看起来比后世故宫的太和殿高大宏伟得多。
马清的心跳得有些快。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他转身问身后跪蹲着的祖兰:“兰儿,你阿父对你说起过太极殿是什么样的吗?”
祖兰的眼睛里闪着远处映进来的营灯。她眨两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就像百叶窗一样一关一闭的:“只是听阿父说过,太极殿的楼台有三层,是他见过的最高也是最大的房子。”
眼前的高楼有两座。皇宫坐北朝南,朝臣们进皇宫是从南门进来。如果没有意外,南面那幢高楼应该就是太极殿了。
马清有预感,天子就在北面的那幢大台谢里。
“阿父对你说过他看到的太极殿后面是什么样的吗?”
祖兰两道细眉簇在了一起。她咬着嘴唇摇摇头。
无论如何,要先进入北面的那幢大台榭里。只是宫院区内有宫灯,虽然不明亮,却足以让人无所遁形。
马清看着周围的环境,想着可以利用障碍物一段一段的走。首先是穿过眼前的二十排帐篷,这个很简单,利用帐篷的遮蔽就可以,就是穿过那十几丈的开阔地有些麻烦,因为相比现在所在位置的黑暗,开阔地被宫院区的宫灯映照得有些亮,而且处于西边那幢楼台哨兵的视线中。
不走那片开阔地,从西边那幢楼台下绕过去倒也可以,这样就处于楼台上哨兵眼皮底下,属于灯下黑。至于绕过去后该怎么走,只能随机应变了。
他正想行动,眼睛的余光发现东边有黑乎乎的,而且是高高的人影晃动。他睁眼往那边看过去,只看见一百步外的地方有一面延绵的围墙,却看不见人,他又用眼角余光看,确实有人影。
马清不得不放弃了从西边台榭下绕过去的打算。他有些着急,因为时间不等人。他看了看天,黑乎乎的就像锅底一样。从子时出发到现在,应该已经进入丑时了吧,一旦过了丑时,天很快就亮了。
他感觉头脑一片空白,后背上的毛孔突然张开,汗珠如泉水一般往外冒,随之而来是湿漉漉和被扎的感觉。
“西边有人来了。”祖兰有些惊慌的声音。
一只灯笼从西边过来,大概距离两百步,从路径看,是沿着马清所在的小径而来。灯笼映照下,是一个身着两档铁甲,腰上挎刀的宿卫军伍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