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挺起了身子,浓密花白的眉毛挑了挑。他转过身子对年轻的太监道:“把宋牙他们叫进来。”
年轻太监答应一声,打开了宫殿南面的门。
南面的八个太监也进来朝赵大下跪。领头的身材魁梧,低着头道:“师父。”
“宋牙,有变,护着皇上和娘娘。”赵大命令。
“诺。”太监们上去围住了皇帝和皇后。
“赵,赵大,什,什么事啊。”皇后一改刚才的气势,说话都不连贯了。
“娘娘,没事。”赵大踱步过去,朝皇后弯了弯腰,站在了床榻边。那个年轻的太监站在了赵大身边。
农田提着铁鞭站在北门门口朝外张望。那名宿卫军军官也朝门外看。
随着一阵十来人的急促脚步声,一名披筒袖明光铁甲,腰佩长刀的将领一步跨了进来。宿卫军军官急忙朝他行礼:“将军。”
将领弯腰朝皇帝和皇后行了一个军礼:“反贼来了,请陛下,娘娘随末将来。”也不等皇帝和皇后反应,便朝宿卫军军官一扬头。
宿卫军军官刀一挥,来到挡着皇帝和皇后的赵大面前:“闪开。”赵大头一扬,将拂尘往肩上一甩:“哪里来的臭士卒,敢在皇上面前撒野?”
宿卫军军官一愣。
赵大将身子又朝皇帝身边移了移,斜睨着进来的将领:“容风,反贼就是你吧。”
马清心中一动。
那天在城头,马清向司马乂请求将方勇次子方信从游击军调到方勇什队时,方勇为了和司马乂套近乎,对司马乂说他的大郎方琦乃是殿中冗从武贲。司马乂当即命令虎贲中郎将容风带方琦来见。
这个将领应该就是虎贲中郎将容风了。
容风慢慢朝赵大走来,脸上面无表情。赵大抓着拂尘手柄怒视容风,两只长眉毛皱成牛角一样。
容风来到赵大一步的地方停住了脚步,他轻轻笑道:“我得到的命令,惟不犯陛下一人,其余皆可杀。”说着抽出刀,身体往一侧一斜,举刀向下一沉,将赵大从左肩斜砍到了右边肋骨。
一股鲜血喷洒到年轻太监脸上,也洒到了皇帝和皇后衣服上。
赵大一声也没有吭就倒在地上。身下的血就像漏水的水管一样慢慢的渗透开来。
“赵大忠心,别杀他。”皇帝挥着手。他的嘴角天生带笑,瞪着的眼睛里却渗出了泪水。
“啊。”皇后尖叫一下,身子一边往后缩,一边用两只大袖不停擦着身上的血迹。
年轻的太监蹲了下去,身体趴在赵大尸体上,两行眼泪如泉水一样涌出,沙哑着声音喊:“师…父。”
六个宫女相互抱着缩成一团,身体颤抖着。
宋牙将刀柄抽出一截,又将刀插进了刀鞘。其他几个佩刀太监一动不动。
容风将染血的刀往赵大衣服上擦了擦,将刀插回刀鞘:“护着皇上走。”
“诺。”宿卫军们冲着皇帝一拥上前。
“慢着。”农田一手提着铁鞭,一手五个手指摊开成巴掌朝宿卫军们伸着。
殿外响起兵器碰撞声,听声音在半里外。
“嗖”“嗖”“嗖”又是三声响箭。
所有人的头都朝向东南角,那是响箭响起的地方。
马清忙将头从围栏上缩回。阿七和阿十也几乎同时缩回了头。
“快带走。”容风大喊。
“谁敢。”农田喝道。
三人又将头伸出围栏。
容风手一挥:“谁阻挡就格杀。”
宿卫军军官将刀插入刀鞘,冲上去一把将皇帝从榻上拉下来。
皇帝虽然肥胖,被军官的手像铁钳一样抓着动弹不得。他脚下忙不迭地移动,嘴上却在喊:“朕不走,朕要和梓童在一起。”那样子就像贪玩的小孩被大人抓回家一样。
两名高大的宿卫军过来将皇帝架着往门口走,被农田挡住了道路。
农田将铁鞭横在胸前:“要带走皇上,除非我们都死了。”
“噌”“啷”关西军拿起长戟在农田身后列队。
“刷”容风抽出刀来。
“噌”另外八名宿卫军举起长槊将关西军围住。
“哗啦”又冲进十几名持长刀和弧形盾的宿卫军,在长槊宿卫军后站成一排。
“哗啦”,门外站岗的关西军什队堵在了门口。一阵脚步声和金属碰撞声后,围栏边的宿卫军长槊什队又将长槊对准门外的关西军。
外面的喊杀声和兵器碰撞声越来越响。
宫殿内陷入僵持。
两声惨叫,最外层的两个宿卫军倒在地上。其余宿卫军自觉让开一个通道。
一名身材魁梧,倒提长槊,披着两档铁甲,头戴铁盔的军官进了大堂。他的身后,两名披筒袖皮甲的关西军军官提着带血的刀。
军官在农田的关西军后站立,他转头朝左边的容风眯缝了一下眼睛,又朝正面被宿卫军架着的皇帝看了看,再转头朝右看了看地上赵大的尸体。他的头从左至右的转,铁盔下那一绺额发也不停地动。
是师广。
师广朝农田一扬头:“奉大都督令,护天子走。”
“住…”容风刚喊出就止住了声音。他的脸通红,眼睛鼓得要爆出来一样,手无力地拨拉着胸口插着的槊头。
师广肩膀一抖,将槊收在手中。“哗”一股鲜血喷出,随着一阵铁甲叶子相碰的金属响声,容风倒在地上。如柱一般的血流到地面。
师广转脸盯着那个拿钩镶的宿卫军军官。那个军官左手拿着钩镶,右手正要拔刀,此时手渐渐离开了刀柄。他的脸颊颤抖着,脚下后退了一步。
农田一挥手:“走。”两名关西军从宿卫军手中抢过皇帝。
“朕不走。”皇上可怜地喊着。
喊杀声到了显阳宫北面一百步开外。
师广绕过床榻往南面的门走。
两名关西军架着皇帝迈开了脚步。
马清将身子从围栏下蹲下,对阿七和阿十用飞快的话语低声道:“我们只要皇上,其他人都不管。那个使戟的和使铁鞭的很厉害,要小心。”
“嗯”,“知道了。”
“上”马清跳出围栏,双手抓住垂下的绣着龙凤的帷幔往下溜,就像滑梯一样下到了一层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