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徽挥刀将身边一棵碗口粗的小树砍断下来。小树干垂直落下来插进了土里。
她也不收刀,就这么将刀提在手上,咬着牙齿气冲冲沿着小路下了山。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用刀砍了什么人一样。
马清回头看了看祖徽。她在蓝天,白云,青山背景下的窈窕背影还真是好看。她提着刀气冲冲的又不得不低头看着脚下的山路。她的身子一颠一颠起伏着往下沉,就像一个仙女飞下山一样。
“疯婆子。”马清转过头来不甘心地骂了一句。
方信从五十步外的树荫里露出半个脸,怯生生地朝这里看。
“走了,过来吧。”马清转过头朝他喊了一声。
方信一手扶着刀鞘。他左顾右盼着慢吞吞来到马清面前,慢慢将头伸着去看山下远去的祖徽,小琴和阿青。
他这才放心地摇摆着肩膀来到马清身边坐下:“她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疯婆子,别理她。”马清指着山下青翠的平原,“阿信,你看,这里还真是睡觉的好地方。”
方信不解地回头看了看四座坟,又看看外面的平原。
“走。”马清站起身子,拍了拍屁股,“下山去。”
下山后,马清在村里讨了纸笔,给司马乂写了一个简短的书信。向司马乂说明了这里的情况,又告知祖逖军的活动,建议司马乂尽快定下攻打潼关的时间,双方里应外合。
马清写好信后就交给了方信,由蒋宽什队护送着回驻地。安平会将书信通过信鸽带给司马乂。
临行前,马清特别向方信和蒋宽做了交代,如果他的猜测没错,这个村庄往东去的军尉部两个曲队很可能去了潼关,路上他们可能遇到散兵,要两人一定要提高警惕,到驻地也一定要先派人去侦察,确定没有异样才能靠近。
蒋宽什队和方信骑兵走后,马清将队伍的秩序重新做了安排,随后就出发驻地赶。
这次走在前面的王瑚和柴明,再后依次是马清,祖徽,方琦,最后是汪苍。由于队伍里主要是步兵,这一路上还散落着不少马和人踩踏的印记和一些车辙印,偶尔还能捡到散落的刀戟,因此队伍一路走着都比较警惕,也影响了速度。
在天近黑时,队伍终于抵达了驻地。
“今早有一支三百多人的步骑走过去,幸亏天色暗,他们没有发现我们。”朱越睁着疲惫眼睛沙哑着嗓子说。
驻地里原本弥漫着一股消沉的气息,马清带着大队来后,气氛才稍稍活跃起来。查丞和朱越两人都红着眼睛显得很憔悴。尤其朱越,脸上突然多了好多皱纹,看起来好像衰老了十岁。
万壮用人喜欢任人唯亲。洛阳城那场夜战之前,他和第一什队长朱越,第二什队长甘操关系最好,好得他几乎都不搭理另外三个什队的队长。甘操死后,他和朱越的关系就更亲近了。现在他死了,可以想象,朱越受到的打击一定不小。
万壮的尸体被放在树林靠山一面,一个用树木搭起来的半人高的台子上。他穿着那身脏兮兮的衣服,闭着眼睛,脸色苍白,神色却很安详。他那八字胡微微有些歪,感觉好像做梦在笑一样。
万壮虽然有很多缺点,在马清的心里他却是一个善良的老大哥一般的人。这个老大哥竟突然就这么去了,而且临死前还为马清立了一大功。站在万壮的尸体边,一股气息从马清的胸口涌到眼睛,又化作一股泪水从他的眼睛里淌出来。
他的身边围着他屯队的官兵们。他们的心情原本已经平和,马清的状态又勾起了他们心中的悲痛,现场响起一片抽泣声。新来的人也受到了感染,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哭了起来。
后来,那些哭声不光是为万壮了,而是为各自身边死去的弟兄们。哭声变得格外大,格外凄惨。到后来也都不顾体面了,跪着哭的,躺着哭的,趴在地上哭的一大堆。
朱越趴在万壮的身上哭。他身边两个参加过洛阳城夜战的老兄弟应老二,周斜眼趴在地上哭。查丞,荀震,赵俊,高山,丁鱼,蒋宽等人都跪在地上哭。
祖徽,小琴和阿青三人面对面拥抱在一起哭。柴氏兄妹和洪泰,阿奇坐在地上哭。
王诚,汪苍等人也和自己的士兵组成团队各自哭着。
尽情宣泄过后,大家的心情都好了一些。首先做的一件事就是将万壮入土安葬。
朱越已经在树林后的山上看好了一块背北朝南的墓穴。墓穴背靠山,面朝渭水,是个风水不错的地方。
在月亮和漫天繁星下,众人将万壮入了土。
第二件事就是挖了一道堑壕。
原来这里是一百人的骑兵,不仅人少,而且灵活又有速度,不需要费力修建工事。这一下子增加了三百多人,还都是步兵,之前的优势就没有了。为防范起见,不得不连夜在树林边缘挖了一道宽深皆为一丈五的防骑兵堑壕。
有了这样一道堑壕,大家的心里都增加了不少安全感。第二天白天,马清命令查丞和朱越两个什队以伍队为单位,成四组斥候监视两里外的动静。又分配自己带的刀盾队中两个什队担任警戒,其余人在树林里休息。
经过一夜的折腾,大家又累又心安理得的在树林里睡起了大觉。
祖徽,柴凌素,小琴和阿青四个女人的休息地在树林的最西北方向,由六辆厢车围着。她们往东一百步外是马清和方信靠着的一棵松树,再往东就是以屯为单位的士兵休息地。马群和辎重还是在风口下游的树林东南。
为四个女人的警戒,马清安排了柴明。一来柴凌素是他的妹妹,二来马清也看出柴明对祖徽很有些仰慕,让他为四个女人担任警戒,绝对可以放心。
“马将军,你放心,她们在里面脱衣服…哦,睡觉”柴明眼睛瞪得大大的,脸立刻红了起来,他举起手将胸脯拍得啪啪响的掩饰道,“绝对安全,有谁敢过来偷看,老子挖了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