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生魔与百里东君再次回到天启城,已经是离开天启两年之后的事情了。
他们此次前往天启,是为了参加叶鼎之和易文君的婚礼。
两年时间,天启城内风云变幻,与他们离开之时,已然是大不一样了,就连当年那个跟在雨生魔身后的小小孩童,如今都成了赫赫有名的剑仙了。
白羽剑仙,雨生魔念叨着这个名号,不禁失笑,应该叫他幼稚剑仙才对,谁能想到年少时的一句玩笑话,叶鼎之能记到如今呢。
百晓堂本来为叶鼎之准备了流云剑仙的名号,但是叶鼎之硬生生追了姬若风三天三夜,让姬若风为他改了白羽剑仙的名号。
姬若风都麻了,要不是他打不过叶鼎之,都想写一个癫剑仙算了。
天启城门前,一身朱红官袍的易文君垂手而立,神色恭敬,她身边的叶鼎之神色与她如出一辙,路过行人纷纷侧目,也不知道来人是谁,值得这位朝中宰执和她的剑仙未婚夫早早就到了城门口等待。
两年,足够有心人做很多事情,比如说,改朝换代。
萧若瑾登基之初,兄弟俩自然是千好万好,但随着萧若瑾的行动越来越不便,萧若风为了兄长的身体着想,放弃了自己的江湖梦,开始越来越多地参与国事。
支持萧若风的家族自然是喜不自胜,虽然没有了从龙之功,但是若是他们跟随的主子能成为实权在握的摄政王,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桩好事。
身为皇帝的萧若瑾又身体不适,很少出现在朝堂上,于是事情的发展便变得越来越不可控,民间甚至传出了只闻琅琊王,不知有帝皇的流言,萧若风整天忙着朝中事务,忙着给自家兄长遍寻天下名医,自然看不到他兄长越来越怨恨的眼神。
萧若风死之前,看到的最后一眼,是萧若瑾憎恨的眼神。
萧若风:“为什么?”
萧若瑾拿着刀一刀一刀捅进中药的萧若风体内,笑的扭曲又快意:“这要问你啊,琅琊王,你是不是很高兴啊,同样是父皇的儿子,你就是最受宠爱的皇子,同样上了那张床榻,偏偏就我变成了这不堪的模样,你琅琊王多清高啊,多厉害啊,做皇子的时候,我要你让皇位,我当了皇帝,还要你让权给我。”
萧若风呜咽一声:“兄长你疯了。”他都是为了兄长的江山,他从无私心啊。
萧若风的血溅到萧若瑾的脸上,萧若瑾嘴角的笑意却越发畅快:“是,我早就疯了,被你逼疯了,你是不是很得意啊琅琊王,不,应该叫你摄政王,我一生渴求的,是你唾手可得又弃如敝履的,就算孤坐上了这帝位,还是要仰仗与你,还是处处不如你,还有这样大的把柄在你手里,萧若风,我真后悔啊,我真后悔与你做了兄弟。”
我们是至亲兄弟,可为什么,你是天上云,我是地上泥。
到死,萧若风的眼里还满是不可置信,他的兄长说,后悔与他做了兄弟。
萧若风不懂,这不是兄长教他的吗?
你教我的,要做父皇最优秀的孩子,为我们兄弟争一条活路,你教我的,我们永远不会背叛彼此,你这样教,我便也这样相信着。
萧若风的眼里满是悲伤,他无长兄无以至今日,可是哥哥,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哥哥,你为什么说话不算话。
回答萧若风的,是萧若瑾更加狠厉的一刀,这一刀,彻底绝了萧若风的生机。
确定萧若风没有了气息,萧若瑾手上的刀跌落在地,又哭又笑,手脚并用地爬向大殿中央的皇座。
萧若瑾:“哈哈哈哈哈哈哈,结束了,终于都结束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萧若瑾也不知道,那个他护着长大的孩子,在什么时候成为了他的噩梦,他不想再去想,也不想再回头。
然后,他的情绪过于激动,就早产了。
还好萧若风在宫中为萧若瑾准备了许多医师,内侍看情况不对,赶忙去把太医院把人都叫过来。
医师们忙了一宿,终于止住了萧若瑾的大出血,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萧若瑾两眼一翻,就这样去了。
谁也没能想到,就在刚刚,萧若瑾因为疼痛过度而剧烈挣扎,在挣扎的时候一不小心戳破了痔疮,流的那点血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萧若瑾就这样潦草而又滑稽地死在了他最爱的帝位上。
兄弟俩先后奔赴黄泉,这怎么不算是一种感天动地的兄弟情呢,至少雨生魔是感动了。
这也是萧若瑾命中该有此一劫,若他不是这样轻视天下女子,他便能看到她们所遭受的苦难,便会对这件事有更万全的准备。
可是他没有,他甚至对萧若风为他找寻天下名医的行为嗤之以鼻,只觉得这是萧若风在用他的病在天下人面前博一个好名声。
刚稳定下来的北离朝局因为接连失去一位实权王爷和帝王又再一次陷入了混乱,宗室与权臣为了继位人选争论不休。
就在此时,皇后胡错杨带着年幼的嫡子站出来稳定了局面,年仅三岁的永安王萧楚河继任帝位。
帝王年幼,尚不知事,太后胡错杨代为监国,垂帘听政。
自此,北离迎来了一个全新的时代,一个属于胡错杨的时代,作为胡杨错盟友的易文君也逐渐从幕后走向台前,官至右相,成为一代权臣。
胡错杨和易文君一起,挣扎出了一条通天大道。
当然,也有人反对易文君以女子之身入朝为官,但易文君手上的真理之锤也不是吃素的,在易文君逐渐显现了自己对于政治上的才能之后,那些人也只好闭嘴。
影宗与暗河在胡错杨和易文君的安排下,逐渐成为了一个类似明朝锦衣卫一样的存在,有官职,有俸禄,监察百官,打击贪腐,由苏昌河和雷梦杀共同执掌。
苏暮雨终于可以专心剑术,如今他的剑,已颇有剑仙之姿。
没有了萧若风和萧若瑾,好像所有人都在变得更好。
雨生魔下马看向等在门口的易文君,此时的易文君与初见那夜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她身着朱红色的官袍,即使垂手而立,面露恭敬,浑身散发的独属于高位者的自信和张扬也令人难以忽视,她再也不是那个只会在深夜里哭泣的小女孩。
易文君笑容灿烂地向雨生魔展示自己身上的官袍:“前辈,你看,我做到了。”
雨生魔也笑了,她第一次把易文君揽进怀里:“你做的很好。”
易文君的眼泪打湿了雨生魔的衣襟:“谢谢你,雨生魔。”
雨生魔轻抚易文君的背:“你要谢谢你自己啊,文君。”
谢谢你自己,从不放弃,一次又一次地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雨生魔蓦地想起一位故人说过的话,她说不用种,生命自己,就能找到蓬勃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