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栀手中茶盏一顿,瞳孔猛地睁大,心在一瞬之间跳得飞快,不争气得快要从胸腔中冒出来了。
“你先听我说完,”殷霁珩突然起身,单膝跪在她面前,这个动作惊得许栀差点打翻茶盏,“我想让你以靖王妃的身份,更光明正大执掌古物司,不受闲言碎语所困扰。也免得孟宴卿继续惦记着你,总是大肆来骚扰你……有了靖王府的庇佑,所有人都会敬畏你,包括孟宴卿。”
窗外的麻雀叽叽喳喳和她擂鼓般的心跳交杂在一起,吵得人心烦。
许栀却盯着他靴子上沾上的杂草与尘土,半晌没说话。
殷霁珩来的时候,估计走得很快。他一路上在想什么呢?这番措辞又在他心中几次滚动,琢磨多久。
“为什么是我?”
他忽然笑了下,似乎少了几分紧张:“你知道的,不是为什么,是只能是你。”
殷霁珩抬起头,一双凤眼亮晶晶的:“我想让你在古代能够有自己的身份,不再是无名无户来历不明的什么妖女,而是靖王府唯一的王妃,你身后首先有我,然后是阿姐——大长公主。”
他说得诚恳,那双恳切的眼似乎容不得许栀的犹豫。
许栀看着他半晌,说不出答应的话,更无法拒绝得了他。
“我……”
“你好好想想,”殷霁珩似乎看出她的回避,立刻追击着说道,“与我成亲,我不会违背你的意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成亲只为了想名正言顺地替你撑腰,给你一个更自由的身份。我不会做任何你不同意的事情,绝不困住你。”
“殿下先起来。”她去扶他,却被他反手握住了指尖。
“你叫我什么?”
“嗯……殷霁珩。”
殷霁珩轻叹一声,两手握住她的手,眼中似存了一片星河,又像是时间最恒久闪烁的钻。而此刻熠熠生辉着的,是那眼中存有的感情。
他从袖中抖落出一堆物件,其中包含古物司的地契、她的户籍、甚至还有孟宴卿当年写给她的婚书。
“地契还你,古物司完全由你做主;户籍我重新办过,没人会质疑你的出身。”他一样样数着,最后拿起那封婚书,“这个……烧了吧?”
许栀看着他孩子气的举动,心头某处突然软了下来。
她伸手去拿铜镜残片,却被他轻轻按住手背。
“镜子……你保管,随时、都可以离开。”他声音低了下去,反手将锦囊塞进她手中,“我不会拦着你,不会……困住你。”
许栀摩挲着锦囊里的铜片,想起外公的古董店。
如果能和之前一样自由往返两个时代……
“我……再考虑考虑。”
“好。”殷霁珩立刻应道,起身时还顺手理了理她凌乱的鬓边碎发,“那三日后我再来。”
他走得干脆,却在门口绊了一跤,但很快又站直了身,逃也似的走了。许栀望着那道仓皇离去的背影,才瞧见他耳尖透出的一点粉红。
暮色渐沉时,许栀才得空打开那锦囊,一眼就瞧见藏在其中的纸条。
展开后便是两行工整字迹:“若应此事,我与你可分榻而眠。靖王府已备好一处古物修复间,器具俱全。膳房会依据你的口味为你做你爱吃的桂花酥。”
许栀心口轻轻颤动,将纸张铺平,放到一旁的妆匣里,扭头瞧见夕日落下,只余侵染的几缕霞红云彩飘荡于屋檐间。
翌日午后,天晴有风,吹得院子中树叶簌簌作响,就像她此刻纷乱的心绪。
“姑娘,靖王府又送东西来了。”如桃捧着雕花漆盒站在帘外,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雀跃。
许栀解开丝带,盒中整整齐齐码着好几本古物图鉴藏书,许栀一本本翻过去,眼睛亮了又亮。
这其中还存有不少失传全本,后世再难寻得。对于一个曾经的考古学者来说,这是最珍贵的一手资料。
“这……”许栀的指尖悬在纸页上方,不敢落下。
“殿下说啊,这是聘礼的第一样,”如桃抿嘴笑道,“后头还有三十六抬呢!”
风声忽然变大,许栀望着铜镜中愣神的自己,猛然瞥见发红的耳尖,一下又想起三日前殷霁珩跪在她面前与他说成亲时那双凤眼里藏不住的紧张。
他说要给她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说要让她不再受流言侵扰。
她忽然又想起许久之前,自己回到现代打算与大周王朝一刀两断的时候,古铜镜中传出来的真切表白。在那之前,许栀没想到他藏了这样深沉的情感。
他找了自己三年。
“备轿。”许栀突然起身,“去大长公主府。”
夜幕中的公主府灯火通明。许栀刚下轿,就听见花厅里传来议论声。
“你当真打算和许姑娘成亲吗?”大长公主嗓音中难掩担忧,“我知道她是你心心念念寻了许多年的那个人,可、可这些天来,你为她劳心劳力,而她又和武安侯有恩怨,若是成亲,只怕你会陷入他们的漩涡当中。”
“阿姐,”殷霁珩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你知道的,我只要她。”
许栀的脚步骤然停住,风贴着她的裙摆吹过,吻上她的脚踝。
“唉……”大长公主殿下重重叹息一声,“我忽然不知先前帮你护下她,究竟对不对了……”
“可阿姐你也很喜欢她不是吗?”
大长公主顿了顿,没有反驳。
殷霁珩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阿姐,我找了她整整三年,即便她自有归处日后要离开,我也想要在她在的这段时间,尽力护住她,不然,我会悔恨终身的。”
“一个月,”大长公主许久后才开口,“我只准许你再追求她一个月,你也要……认清现实,放她自由。”
“好,”殷霁珩答应得很干脆,“但阿姐,她在我眼中从来都是自由的。”
许栀后撤几步,很快转身离去,一张脸滚烫,耳尖红得出奇。
迎风跑出的时候,风声呼呼,暗藏着她难以压抑的情愫疯长起来。
她活了二十八年,博览古书,又穿越古今,却尚有许多未见过的奇观,但今日起,她想,她似乎见过水滴石穿了。
翌日,殷霁珩收到了来自古物司的信——一封叫他得偿所愿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