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广佛的喧嚣后,我一路向北,进入清远。车子沿着广清高速蜿蜒前行,两侧的山脉如翻腾的绿海,而北江像一条缓慢流动的银链,安静地缠绕着这片岭南北缘的土地。
初到清远,是一个被云雾缠绕的午后,阳光时隐时现,天色带着些许苍青。我站在清远新城的高处俯瞰整座城市,远处是绵延不断的丘陵和竹林,近处是街巷交错的市井肌理。这片土地在地图上不起眼,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沉稳气质。
我翻开那本早已划满红圈的《地球交响曲》地图,在广东北部轻轻落下一笔,写下:
“第108站:清远——山水不语,自成文章”
一、北江岸边:水与城的柔情对望
清远,是北江之城。
我沿着北江东岸慢行,江水不急不缓,江面宽阔,倒映着天光与山影。对岸是一排排低矮的老楼,红砖瓦顶,窗台种满绿植,像是某种岭南人家特有的生活诗意。
一位在江边遛狗的大爷主动跟我聊起了北江。他说,小时候江里还能游泳抓鱼,如今江水更清了,人却忙了。他眼角布满细纹,但神情平和。我问他:“您觉得北江是清远的什么?”
他想了想说:“是清远的命脉,也是它的脾气。看起来慢,其实心里早就知道自己要去哪。”
我站在北江大桥上,任风吹得衣角猎猎作响,看那水流绵延向南。忽然意识到,很多城市努力制造存在感,而清远,只是站着不动,就已经让人记住。
我写下:
“清远不是用来炫耀的城市,她是用来静静体会的地方,
是南中国的一段水语,是城市版图上一枚沉默的诗句”
二、飞来峡口:山开一线,风卷千年
从城区驱车半小时,便来到了飞来峡水库。这里是北江水系的重要枢纽,也是广东水源调度的核心之一。站在峡口的观景台上,远山连绵,江水如练,水库大坝横亘于山谷之间,宛如一道时代与自然交织的长虹。
我在岸边遇到一位摄影师,他架着一台老式相机,对着水面一连拍了十几张。他说:“这里光线变化太快,一刻柔美,一刻坚硬,像一位性格多面的老朋友。”
我点头。清远的山水确实不像西南那般峻峭,也不像江南那样细腻,它是一种介于野性与温柔之间的张力,一种不需要调色的自然画布。
我用指尖轻抚岩石表面,那些被水流打磨出的褶皱,像是这座城市隐藏的年轮。它们不言语,却处处透露出“等待被看见”的安静姿态。
我写下:
“飞来峡不是传说,它是时光与地貌合作的雕塑,
是清远对外界轻声说出的一句话:‘我也在这里’”
三、连南瑶寨:在山路之外听见古老的回音
我向北穿行至连南瑶族自治县。车子沿着山道一路盘旋,两侧是高耸的杉木林与嶙峋的岩壁。抵达瑶寨之时,天色已近傍晚,村落依山而建,房屋以石木构成,古朴却坚固。
我在寨中广场上看见几位老者围坐,头戴瑶帽,身披刺绣衣裳,正慢慢地饮着用竹杯盛着的米酒。他们并不急于招呼我,而是用眼神默默地打量我这个外来人,直到我脱帽行礼,才露出微笑。
村中长者带我参观瑶族文物馆。他指着一块祖传织布机说:“我们不靠它谋生了,但不敢忘。我们不守旧,只是记得。”
我深知,记忆是民族存在的形式之一。清远,是广东省内多民族共居之地,而瑶族文化,正是在这些山岭与云雾之间,一代代沉积下来的温柔抵抗。
我写下:
“一个民族若没有歌谣,就会在岁月中失声;
一个城市若不懂倾听,就会在地图上消失。
清远听见了瑶山的回音,于是它活着,并一直在讲述”
四、英德旧巷:绿砖小城的时间转身
我最后一天去了英德老城区。相比清远主城的现代感,英德则显得更像一座历史缓慢流淌的河流。
走在英德的绿砖街道上,脚下是古老的石板,墙上是老式招牌和藤蔓爬满的窗台。小巷尽头有一座茶馆,馆主是一位八十岁的老爷子,姓叶。他泡茶给我喝,浓香扑鼻,清冽入喉。
“你是写字的人?”他问。
我点头。
他说:“那你帮我们写一句话吧,就写——我们这里,时间是坐着走的。”
我写下那句话,也写下:
“英德不需要时间来证明自己,它自己就是时间”
五、过境之刻:从青山之间,走向云浮的静石之境
离开清远那天,我站在北江桥头,再一次望向江面。晨雾散去,天色渐亮,远山如黛,江流东去。清远这一站,在我心中留下的是一种非常安静、非常干净的感觉。
这是一座不争不抢的城市,是一位懂得克制与内敛的朋友。
我翻开《地球交响曲》地图,轻轻在清远一处落下红圈,旁边写下:
“第106章中山,107章高州,108章清远——已记。
南岭南缘、水山交汇,清远用沉静对我诉说,
有些城市不需要喧哗,也可以长久地存在。”
下一站是云浮。
据说那是一座“石头的城市”,隐藏在群山之间,有大理石的骨头,也有禅宗的心。一个关于坚硬与柔软交错的章节,正等我去写下。
我提起行囊,向南走去,走向岭南群山的另一端,走向下一章的开场地平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