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阿坝出发,我沿岷江支流南行,穿过断层、峡谷、褶皱与重建之地,进入四川盆地边缘的最后一道山口。当车穿过一个雨雾轻罩的隧道,我便抵达了——雅安。
这座城市不像甘孜那么挺拔,也不像成都那么繁华,它的气质,更像一盏久泡未冷的蒙顶黄芽——微苦初尝,甘润回心,清香持久。
有人说,雅安是一座听得见水声的城市。在这里,雨是日常,水是背景,雾是街灯的纱巾,青衣江、周公河、名山古道与人心事一同缓缓流过,像四川盆地深处一段沉着不语的序章。
我翻开《地球交响曲》地图,在四川西部边缘,云贵高原过渡向平原的绿谷中落笔:
“第139站:雅安。她不高,也不远;她不响,却有回音。她是成都平原的第一声呼吸。”
一、青衣江畔:一条河如何安顿一座城
我第一站去了青衣江边。
这是一条不急不缓的江,颜色常年碧绿,却不清澈,它像是一种沉静的人格,被岁月打磨成最适合雅安的流速。
我站在廊桥之上,看两岸的楼群沿江而立,桥下水声潺潺,一位老者在钓鱼,他戴着草帽,旁边放着一壶茶。
我问他:“这江什么时候最美?”
他看都不看我,只淡淡说:“下雨前一刻。”
我想了很久才明白,那一刻,风未起、水未涨,天地交融在湿润的气味里,才是这座城市的“呼吸原貌”。
我写下:
“雅安不是靠江而立,是因江而缓;
青衣江不只是流过她,而是顺着她的脉搏流。”
二、上里古镇:茶马古道上走来的轻脚步
第二天,我去了上里古镇。
这里是历史上的茶马古道驿站,也是四川往藏区运输茶叶的关键节点之一。如今的古镇不大,石板街上茶馆林立,木屋斑驳,桥下小溪穿村而过,偶有马蹄声,是游客骑马体验“驿路风情”。
我在一间老茶馆坐下,点了一壶“甘露”,老板是一位姓梁的老人,祖上曾是马帮。
他讲茶,也讲路。他说:“我们祖辈没见过雪山,却知道要把茶运到那里。你问我什么叫信仰?这就是。”
我写下:
“上里不靠古建筑吸引人,而靠一段‘脚下的信仰’;
那条古道不是铺在山上的,是铺在马帮的意志里。”
三、蒙顶山上:一盏茶的寂静与高远
我第三站,去了蒙顶山。
这里是中国最早的茶叶种植地之一,有“世界茶文化发源地”的美誉。蒙顶山不高,但灵;不远,但净。山中云雾缭绕,茶园如阶梯层层铺展,像是一位老人手中展开的书卷。
我拜访了一位茶农,他姓廖,三代人在这里采茶制茶。他让我跟着一起下田采芽,然后在小屋中烧水煮茶。
茶端上来,微苦。廖师傅说:“蒙顶黄芽不是一入口就好喝的,它讲究后劲儿。”
我问:“你们为什么不做‘大品牌’?”
他说:“我们做的是‘祖宗留下来的口感’,不是商标。”
我写下:
“蒙顶山教我的不是如何泡茶,而是如何沉得住气。
茶是一种情绪的摆渡器,它让山与人都慢下来。”
四、碧峰峡内:竹林深处的熊猫故乡
最后一天,我去了碧峰峡熊猫基地。
这里是国家级的大熊猫保护中心,坐落在青山绿谷之间,空气湿润,竹林如海。熊猫们悠闲地啃着竹子,像是活在没有时间的世界里。
我遇到一位志愿者讲解员,她说:“这里的熊猫大多数不是‘明星’,是正在接受野化训练的未来回归者。”
我看着一只幼崽在树杈间打滚,问她:“你觉得人类该不该靠近它们?”
她沉思片刻说:“靠近是为了学会敬畏。”
我写下:
“熊猫是国宝,不只是因为它稀有;
而是因为它提醒我们,柔软与力量并不矛盾。”
五、地图落笔·下一站乐山
五天雅安之行,我穿过雨中街道、山间茶田、古镇驿道与竹林熊谷,从水声中学会倾听,从茶汤中学会等候,从熊猫身上读懂了“强大并不必须锋利”。
这是一座柔和的城市,但它不是软弱。它藏得深,但不闭塞;它雨多,但不潮沉。它是川西南边缘的一段湿润注脚,是历史进藏之路上的第一颗脚印。
我摊开《地球交响曲》地图,在成都以西、乐山以北的盆地边城落笔:
“第139章,雅安已记。
她是雨做的城,是茶泡的路,
是熊猫眼下的笑,也是山中最轻的叹。”
下一站,是乐山。
我要沿岷江而下,走进那尊千年大佛的脚下,看一城佛光如何与烟火共生,看嘉州古韵如何在三江汇合之地讲述千年守望。
我轻声合上笔记,对青衣江说:
“柔之后,是磅礴——乐山,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