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尾巴尚未过去,刺骨的冷风直往人身体里钻,寒意挥之不去,可严酷的冬月也能带来好消息。
也是,冬日将尽,春天即将到来,等冬雪消融的时候,一切都会好的。
这消息让所有烦恼都被忘却,所有忧愁都抛之脑后,怎么形容那个感觉呢?
就像冰天雪地冻的瑟瑟发抖的旅人突然被拽进了暖烘烘的被窝,暖意包裹住了你。
亲情的回音唱响,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明亮起来。
胤祚可谓是霜打的茄子秒变生龙活虎,这几日围着德妃绕来绕去。
“妹妹又回到额娘的肚子里啦,她放不下胤祚这个哥哥呢,因为舍不得,就又来给胤祚当妹妹了。”
德妃也是个温柔的额娘,她知道小七的夭折对胤祚造成了多大的打击,也知道他为了妹妹流了多少泪。
如今有愈合内心疤痕的机会,德妃自然希望胤祚能释然。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若总是沉湎于过去……不说别人,若她当年执念不消,在胤禛被抱走的时候,就废了。
胤祚脸上红扑扑的,快乐溢于言表。
“真的吗?妹妹回来了……”
他被德妃引导着,轻轻贴在她的腹部,尚未成型的婴儿和年幼的稚子隔着他们母亲薄薄的肚皮,那个孕育他们的地方挨在一起。
胤祚小心翼翼的,动作轻柔的伸出手,轻轻触碰那与平时并无不同的地方。
他眼里含着光,还有水雾。
德妃看着自己的孩子,认真的看着他。
突然,胤祚仰起头,却是关切的看着德妃。
“额娘,你累不累啊?妇人生产好痛的,额娘好辛苦。”
德妃手一抖,入宫以来,她根本没听到过类似的话了,为帝王生儿育女是荣耀,是多少女子挤破头去争的事,何况,女子生育自古就被认为是很平常的事,无论皇家民间。
累与痛?
自然是痛的,自然,也是累的……
却鲜少有人关心。
可是……
德妃摸摸自己儿子的脑袋,一时不知如何回话,“额娘不累,有胤祚心疼额娘,额娘就不累了,有我的胤祚啊。”
胤祚踮起脚,“亲亲额娘,额娘不怕。”
永和宫流淌着温情,承乾宫却罕见的凝着压抑的灰。
德妃有孕,算是彻底扭转了局面,宫里的格局被再次打破。
谁也没想到短短几个月,德妃就又怀上了。
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佟佳氏本在给未出世的孩子绣小衣服,唇边挂着浅笑,时不时温柔看几眼坐在她的下首背书的胤禛。
四阿哥用功,皇贵妃也重视学业,每日亲自教导,虽有孕精力不济,可也一日不曾忘却。
母子两个享受着静谧的时光,也是温情。
可温情,偏偏被无情打破,有人进来通报,那人本就内心忐忑,看着四阿哥也在,头更加低了。
皇贵妃还不明所以,她近来一直心情不错,对底下人也比以前和善。
看着那宫人,只是轻轻点头,还带着未消的笑意。
那太监心里更是怕,也是自认倒霉,他资历浅,几个太监推来推去,才落到了他头上。
他是近不得皇贵妃身的,都是先和娘娘的大宫女说了,再由她们代为传达。
耳语两句,事情便交代的明白,那太监是松了一口气,大宫女鹭儿听了,却心下一惊,差点变了脸色。
皇贵妃见他们还不报上来,不免疑惑。
不等她发问,那鹭儿知道这消息瞒不得,一咬牙,抢先一步去回了话。
讶异,惊颤,不喜……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让皇贵妃那张素来清冷的美人面都染上愠怒。
孕期本就情绪波动大,何况佟佳氏心里最过不去的那道坎就是胤禛非她亲生,生母是他们之间最大的阻碍。
安安分分的便罢了,德妃还算清醒,可是,前脚自己刚有孕,她德妃后脚就怀上了!
这让她怎么受的了?
表哥现在也没有改胤禛的玉牒!
觊觎自己的胤禛不够,如今还要抢表哥的关注。
越想越偏执,本就是敏感多思的脾性,情绪平时压在心底,可现在却忍不住发泄。
心中的怒和气压不住,皇贵妃将手里的针线重重一抛。
宜妃这个宠妃还不够,她德妃也要来凑热闹……
身旁的周佳嬷嬷看她们娘娘情绪不对,又见四阿哥那担心的要往上凑的样子,赶忙上前去哄他走。
祖宗哟,四阿哥哟,这可不兴上前的。
娘娘现在情绪不稳定,万一说出什么四阿哥不能知道的话来,那可就……
胤禛却挣扎着不肯走,要往佟佳氏那里去。
可佟佳氏受了这么个刺激,先是开始发泄,将手边的东西都摔了出去。
接着,又呜呜咽咽开始哭泣,一番折腾,她本就气血不足的脸愈发苍白。
嘴里胡乱的骂,胡乱的念。
胤禛看她那样子,抿了抿唇,周佳嬷嬷略强硬的要带他走,他也不再反抗,只是,复杂看看着他的额娘,他没见过额娘这样。
他的印象里,额娘是天上的明月,清冷高洁,尊贵万千,也温婉动人,诗书娴熟。
可是,现在……
最后,胤禛隐隐听到,佟佳氏那崩溃的哭声,叫着他名字,喊着汗阿玛,还有……德妃?
德妃?
和德妃有什么关系?
胤禛不解,可不妨碍他去讨厌这个女人,若额娘怨恨他,他自然讨厌她。
他不想额娘这么伤心。
胤禛握紧了手里的书,刚才额娘还在陪他温书。
没关系,他会上进,不让额娘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