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1974年。
李小雪眉眼弯弯，声音里带着讨好的软糯：“姥姥，我已经是个懂事大姑娘了，您就别绑着我了！”
刘婆子浑浊的眼珠转了转，鼻腔里重重哼出一声。
这死丫头这两年确实乖顺不少，在她的打骂之下总算是被驯服了。
她不耐烦地将钥匙往李小雪面前一丢，金属撞击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
李小雪盯着那枚泛着冷光的钥匙，心脏猛地颤了颤。
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压下眼底翻涌的狂喜。
恭恭敬敬对着刘婆子鞠了个躬：“谢谢姥姥！”
这才蹲下身子，颤抖的打开脚链。
接下来的日子里，李小雪干活都比往常积极了几分。
终于等到买粮的日子。
清晨的霜还未化尽，刘婆子在结着薄冰的地上里一个趔趄，重重摔在地上：“哎呦喂，疼死我老婆子了！”
李小雪闻声飞奔而来，眼眶瞬间红透：“姥姥，姥姥，您这是咋了？”
刘婆子龇牙咧嘴地撑起身子，没好气道：“哭啥哭，老婆子还没死呢！还不赶紧扶我起来。”
李小雪肩膀瑟缩一下，忙不迭伸手去搀扶。粗粝的手掌触到刘婆子厚实的棉袄，指尖都在微微发抖。
“都是你这个死丫头！” 刘婆子骂骂咧咧，唾沫星子飞溅，“老婆子都说了，这冬天地上不能有水，你咋就不听呢！”
李小雪睫毛剧烈颤动，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她怯生生开口：“姥姥，这水不是我弄的。是天保……”
“那你不会清理掉啊！” 刘婆子的巴掌直接落在了李小雪的脸上。
李小雪被这一巴掌打的侧过头去，细碎的刘海遮住了她眼中翻涌的恶毒，唇角却不受控地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
“傻愣着干啥，还不赶紧扶老婆子进屋！”
李小雪难耐住想将刘婆子推倒在地的冲动，慢慢的将刘婆子扶到主屋炕上坐下。
好似想起什么，她绞着衣角，欲言又止：“姥姥，今儿是不是要去粮站买供应粮啊！”
“对了！” 刘婆子猛地起身，牵动伤处又 “嘶” 地倒抽冷气，重新跌坐在炕沿。
李小雪立刻接话：“姥姥你别动，我去喊表弟回来！”
刘婆子刚要点头，想起天保那吊儿郎当的性子，去了指不定又要惹事，忙摆手道：“别去了，天保今儿有事！”
她上下打量着李小雪，浑浊的眼睛里满是防备，“你推着独轮车去买。给我仔细着点，丢了一粒粮食，老婆子就打死你！”
李小雪身子又是一缩，忙不迭点头，脸上还有着明显巴掌印。
刘婆子依旧不放心，厉声呵斥：“你先出去，老婆子没叫你，你不能进来。”
李小雪应了一声，乖巧的出了房门，还不忘将房门带上，隔绝了屋内窸窸窣窣的翻找声。
片刻后，刘婆子沙哑的嗓音响起：“进来吧！”
李小雪推门而入，只见炕桌上摊着户口本、粮本、副食本，还有用蓝布仔细包裹的零钱。
刘婆子将东西一股脑塞进李小雪怀里，又不放心地叮嘱：“那油罐子你可给我放好了，敢洒了，看老婆子不打死你！”
“奶，要不我就喊舅舅回来！” 李小雪作势要走。
“放屁！” 刘婆子抄起枕边的鞋底子作势要打，“你舅舅请假是要扣钱的，你赶紧去！”
李小雪点点头，把东西紧紧搂在胸前，推着独轮车跨出门槛。身后还传来刘婆子的大嗓门，“买了粮食就赶紧回来，别在外面逗留。”
李小雪来到粮站，就开始排队。寒风卷着细碎的雪粒子往衣领里钻，她缩着肩膀在队伍里挪动，冻得通红的手指攥紧独轮车。
片刻之后，她突然捂住肚子，脸色煞白地转向身后的婶子，声音带着哭腔：“婶子，你好好心，我肚子不舒服，得去趟厕所。您帮我看着点独轮车。我要是耽误时间，我姥姥又会打我了！”
说着，她微微侧过脸，露出了脸上清晰的巴掌印。
好心的大婶看着眼前这个单薄瘦弱的孩子，褪色的补丁棉袄空荡荡地挂在身上，冻得发紫的嘴唇不住颤抖，眼底怯生生的恐惧像受惊的小鹿。
大婶心头一软，赶紧拉过独轮车：“好孩子，你快去吧！婶子给你看着点。”
李小雪立刻弯下腰，恭恭敬敬鞠了一躬：“婶子，谢谢您！”
转身时，她快速朝着街道办跑去。
“婶子好，我是来报名下乡的。”
妇女放下手中的钢笔，惊喜地打量着这个主动要求下乡的女孩，“好啊！你这孩子觉悟高。”说完，妇女抽出一张表格，“将这表格填一下。”
李小雪点点头，接过报名表开始填写起来。
她记得李向心去了黑省的稻香公社，便填了稻香公社的地址。至于哪个大队，她还真不记得了。
“婶子，我爹娘都不在了！”
李小雪突然撩起袖口，露出手臂上的淤青，又抬起脚，脚踝处铁链勒出的痕迹很是明显。
“我在姥姥家一直被虐待。如今只盼着能早点下乡，给自己挣一条活路。能不能请婶子让我尽快下乡。”
妇女倒抽一口冷气，眼底泛起心疼：“好孩子，最近的话，是三天后，会有一批知青下乡。可黑省冷，你可有厚被子跟衣服？”
李小雪垂下头，睫毛在脸颊投下颤抖的阴影：“我小姑姑在黑省下乡，到时候去了，我小姑姑应该不会不管我。可除了这个地方，我没地方可去了。”
妇女一边给她办着手续，一边叮嘱道：“下乡有一百五十块钱的补贴，还有一些票据，孩子，你可以买些厚实的袄子跟日常所需，然后寄到稻香公社。”
“谢谢婶子。” 李小雪突然攥紧衣角，“我能不能再求婶子两件事？我姥姥想将我嫁人，给表弟置办工作。她定不会让我下乡的。麻烦婶子那天多带些人上门，确保我可以下乡。我姥姥有些不讲理。”
妇女原本收敛的笑意，又重新回了脸上，“这个你放心，既然你已经报名了，是一定要下乡的。三天后，我们会去通知你。”
李小雪深深鞠躬，“婶子，谢谢你！还有一件事，可不可以不要将我下乡的地方，告诉他们，我，我害怕！”
“好！” 妇女把盖好章的表格递给她，“放心，婶子给你保密。”
李小雪从街道办出来，喃喃道：“我做到了……接下来，我一个都不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