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哽咽着看向温妗念,抽噎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
迟祎戈望着温妗念平静的侧脸,心里越发不安。
越是这般无波无澜,越是让人揪心。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姑妈的后事我会妥善安排。”
温妗念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风:“我想让姑妈葬在爸妈旁边,他们应该也想团聚……”
迟祎戈伸手将她拢进怀里,在她发顶轻轻落下一吻:“放心,都听你的,我来安排。”
死讯传开后,整个半山别墅区都被阴云笼罩。
因为是非自然死亡,医生和警方介入调查,后续事宜全由迟祎戈一手操办。
这段日子里,温妗念表现得太过平静。
她照常早起上班,耐心教孩子们画画,回家后安静地吃饭、画漫画,到点就睡觉。
迟祎戈看着她有条不紊的样子,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忘了温瑾离开人世的事。
可每当深夜,他抱着身旁的人,指尖触到她冰凉的肌肤,他就知道她在压抑着情绪。
“念念。”迟祎戈将她搂得更紧,声音里满是心疼,“你哪怕哭出来也好啊,姑妈肯定也不希望你这样憋着。”
黑暗中,温妗念沉默良久,“你也觉得我该哭,是吗?”
她顿了顿,语气愈发低哑,“可我真的……哭不出来。”
温妗念翻了个身他往里蹭了蹭,像只受伤的小动物。
迟祎戈掌心一下又一下拍着她后背,声音放得极轻:“睡吧,我在呢。”
三日后,温瑾的墓地已经买好。
姜书将调查报告递给迟祎戈,报告单边角都被他攥出褶皱。
他表情凝重地看向姜书:“你真要把这个真相告诉念念?她要是知道当年那场车祸……”
姜书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力气般颓败:“她该知道的。当年害死她父母的车祸,那个女人是主谋,我爸……是帮凶。”
他闭上眼又睁开,眼底泛起血丝,“不管念念做什么决定,我都站在她这边。”
“哐当…”玻璃杯坠地的脆响。
迟祎戈和姜书转身,只见温妗念僵在原地,碎玻璃碴扎进拖鞋边缘,在脚边溅出细小血珠。
“念念!”迟祎戈过去攥住她手腕,“伤着没有?”
“你们刚才说什么?我爸妈的事?”她瞳孔剧烈震颤,视线死死钉在姜书脸上。
“哥,你说。”
姜书张了张嘴,喉间却像堵着团棉花。
迟祎戈慌忙将她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发顶急促解释:“我本想瞒住的……怕你受不了……”
温妗念推开他,苍白的脸毫无血色,下一秒整个人瘫软下去。
“快叫医生!”迟祎戈接住她,指尖颤抖着按在她人中。
家庭医生是迟祎戈前几天特意从太平山顶请来的。
此刻,他蹲在地毯上,手持镊子的指尖稳如磐石,小心翼翼夹出温妗念脚背上嵌入的玻璃碎片,暗红血珠立刻渗了出来。
医生用棉球按压止血,转头看向迟祎戈,神色凝重:“应激性昏厥,这段时间情绪绷得太紧,身体的弦随时会断。”
处理完伤口,医生摘下听诊器,将迟祎戈和姜书唤到走廊。
他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透着医者的冷静:“这种情况我见得多了,悲伤就像洪水,堵得越久,爆发时越可怕。她表面平静,实则是情绪堰塞湖,比嚎啕大哭更危险。”
“有什么好的建议。”姜书直接开口问。
“必须引导她发泄,摔东西、尖叫都可以,总比憋在心里强。长期压抑会诱发器质性病变,到时候就难办了。”
说着,他从药盒倒出几粒白色药片,“先服下助眠,今晚不能离人。”
迟祎戈望着床上沉睡的温妗念,反复确认被子盖好后,才转身走到门口。
他压低声音,同姜书交代了一些事情,
姜书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屋内,喉咙发紧:“你照顾好念念。”
迟祎戈沉默片刻,忽然轻笑出声,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真没想到,我们有一天会因为念念打架,也会因为她心平气和地站在这儿说话。”
他顿了顿,目光真挚,“能和你坐下来聊聊,我挺高兴的,至少念念还有你这个哥哥。”
姜书别过头去,眼眶泛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稳住声音:“是啊……她再也没有亲人了,就剩我这么个哥哥了。”
夜风穿堂而过,两个男人站在光影交界处,身影在月光下交织成一片,仿佛达成了某种无声的约定。
倒是意外的和谐了。
凌晨三点,温妗念突然在床上剧烈颤抖,冷汗浸透了枕巾,睫毛颤动。
迟祎戈伸手探她额头,烫得惊人,掌心瞬间被冷汗沾湿。
她眉头死死皱成一团,喉咙沙哑着:“别……别走……”
“琳达!”迟祎戈扯着嗓子大喊,同时抓起手机给医生拨电话。
他将温妗念半抱在怀里,滚烫的身子不住往他颈窝缩,指甲几乎掐进他后背。
琳达进来时,正看见温妗念突然剧烈抽搐,一句“姑妈”混着呜咽从齿缝间挤出来。
家庭医生拎着医药箱进来时候,温妗念已经烧到意识模糊。
“应激性高热,噩梦诱发的。”
医生迅速给她注射退烧药,“让她发烧次,发泄出来就好了。”
这一夜,琳达和迟祎戈几乎未合眼。
次日,迟祎戈伸手探向温妗念的额头,烧已经褪了,他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弛。
今日是温瑾下葬的日子。
温妗念挑了条素黑连衣裙,未施粉黛,将长发一丝不苟地盘起。
墓园里,温瑾平时也低调,宾客寥寥,不过倒来了一些别墅附近的富太太们。
温妗念垂眸凝视骨灰盒,一步一步走向墓穴。
她轻轻将骨灰盒安放妥当,指尖抚过盒面最后一次感受余温,随后接过递来的白菊,郑重地放在墓前。
墓碑上,温瑾的笑容凝固在照片里。
温妗念喉头哽咽:“姑妈,你看到了吗?旁边就是爸爸妈妈……你有好多话想告诉他们吧?放心说,我会好好的。”
她转身时身形微晃,迟祎戈立刻上前,稳稳牵住她发凉的手。
“爸妈,姑妈来陪你们了。”温妗念望着父母的墓碑,声音带着颤意,“这是我的男朋友,迟祎戈。他对我很好,你们在天上……就别再担心我了。”
风掠过墓园的松柏,迟祎戈握紧她的手,将她往自己身侧带了带,无声给予支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