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昏昏沉沉直到夜晚,维尔汀迷迷糊糊的醒来,发现自己被关押在一间牢房里,等维尔汀缓过神来后,才想起来自己在刚刚被当成祭品复活了尤里。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除了一身淡蓝色的内衣内裤,自己已经衣不蔽体了。
她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刚刚祭献时的痛感还隐隐存在,这让维尔汀不由得将手微微缩了一下。
“唔……尤里,还是复活了吗?”维尔汀担心云茹那边,不知道基金会会不会支持云茹收复阿拉斯加要塞。
“孩子……”维尔汀还在惦记云茹她们时,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呼唤声,兀尔德女士端着一碗热汤,缓缓走了过来。
“孩子,一天没吃饭了,喝点汤暖暖胃吧。”兀尔德女士说着便将碗递给维尔汀。
维尔汀没有动。她的视线空洞地停留在冰冷的石墙上,仿佛那碗汤和端着汤的人都不存在。当碗沿几乎触碰到她蜷缩的膝盖时,她的身体才猛地一僵。
不是接过,而是退缩。
那只曾紧紧抓住母亲、寻求庇护的手,此刻如同受惊的蛇,倏地缩回,死死环抱住自己冰冷的身体。
她的动作幅度不大,却带着一种决绝的、生理性的厌恶。那拒绝的姿态,比任何嘶吼都更清晰地传达了她的态度——别碰我。
兀尔德女士的手僵在半空,碗中的汤水剧烈地晃了一下,几滴浑浊的液体溅落在石床上,留下深色的污点,如同她们之间无法弥补的裂痕。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女儿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气息,那是一种被彻底背叛后、心死如灰的绝望。
“维尔汀……”兀尔德的声音哽住了,带着浓重的鼻音,纱布下的脸庞想必早已被泪水浸透,“我知道……你恨我入骨……你该恨的……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她艰难地吐出每一个字,仿佛在咀嚼玻璃,“但你的身体……刚经历那种……折磨……它会垮掉的……”她试图用“折磨”这个词,小心翼翼地避开那更残酷的真相——那被当作祭品、被强行夺走骨血的仪式。
“垮掉?”维尔汀的声音终于响起,低沉、沙哑,像两块冰在摩擦,没有丝毫起伏。她依旧没有看母亲,目光固执地钉在虚空中,“比起灵魂被碾碎,身体垮掉又算什么?”她终于缓缓转过头,那双曾经明亮、此刻却空洞如枯井的眼睛,透过散乱的黑发,第一次直直地“看”向兀尔德被纱布覆盖的眼睛。
那目光,冰冷刺骨,带着穿透一切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恨意。
“母亲大人,”维尔汀的称呼带着淬毒的讥讽,“您不是最擅长‘牺牲’吗?为了您伟大的‘秩序’,为了尤里的‘和平’……”她一字一顿地重复着天秤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兀尔德的心上,也灼烧着她自己的灵魂。
“您在祭坛上点头了。我看得清清楚楚。您‘自愿’的。”最后三个字,她咬得极重,像冰冷的铡刀落下。
兀尔德女士如遭雷击,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手中的碗再也端不住,“哐当”一声摔在冰冷的地面上,碎裂开来,浑浊的汤水四溅,如同她此刻彻底破碎的辩解和尊严。她下意识地想去抓女儿的手,却被维尔汀猛地挥开!动作带着强烈的排斥和愤怒。
“别碰我!”维尔汀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濒死野兽般的嘶哑和尖锐,在狭小的牢房里回荡。她像受惊的刺猬般蜷缩得更紧,仿佛母亲的手指带着致命的瘟疫。
“您的‘自愿’,把我变成了怪物!把我……变成了开启地狱之门的钥匙!”她的声音因极致的痛苦和愤怒而颤抖,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涌出,混合着脸上未干的血污,在苍白的皮肤上划出绝望的痕迹。
兀尔德女士僵在原地,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指尖微微颤抖。她看着女儿崩溃的泪水,听着那字字泣血的控诉,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辩解?此刻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而虚伪。那点头,是事实。那“自愿”的枷锁,是她亲手戴上的。
她佝偻的身体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缓缓地、沉重地蹲下身,颤抖的手徒劳地去拾捡那些锋利的陶碗碎片,仿佛想抓住些什么,却只割伤了指尖,鲜红的血珠渗出,滴落在浑浊的汤渍里,晕开刺目的红。
“不是的……孩子……不是你想的那样……”兀尔德的声音微弱得如同呓语,带着无尽的痛苦和绝望,却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她知道自己无法说服眼前这个被仇恨和绝望填满的女儿。任何语言在此刻都失去了力量。
牢房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维尔汀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以及兀尔德指尖鲜血滴落在地的、微不可闻的“嗒…嗒…”声。
“不是这样的,孩子……”
“不是这样的,孩子……”
“不是这样的,孩子……”
“够了!”
维尔汀的嘶吼如同受伤母狼的悲鸣,撕裂了牢房死寂的绝望!她猛地从石床上弹起,身体因虚弱和剧痛剧烈摇晃,但那双空洞的眼睛此刻却燃烧着骇人的、毁灭一切的火焰!
她的目光扫过角落散落在地的陶碗碎片,其中一块边缘锋利的、沾着母亲鲜血的碎片被她闪电般抄在手中!
没有半分犹豫!她将那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锋利边缘,狠狠压在了自己苍白脆弱的脖颈上!
冰冷的触感和细微的刺痛感传来,一丝温热的液体顺着颈侧滑下。
维尔汀死死攥着那片碎瓷,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身体因极致的激动而剧烈颤抖,眼神却死死锁住兀尔德,充满了决绝的疯狂和最深沉的悲愤。
“妈妈……”维尔汀的声音不再是冰冷的讽刺,而是被巨大的痛苦和绝望扭曲的、泣血的呼喊,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撕裂出来,“即使……即使全世界都背叛我!即使所有人都把我当作棋子、当作祭品!我……我都能理解!我都能……吞下去!”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尖锐,泪水混合着血污在她脸上肆意横流:
“可是……你!你是我的妈妈啊!!!” 这声“妈妈”不再是称呼,而是最惨烈的控诉,“你是我在黑暗里唯一抓住的光!是我在炼狱里唯一相信的救赎!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要亲手把我推进地狱?!为什么要点头?!为什么要‘自愿’?!告诉我!!!”
她歇斯底里的呐喊在狭小的石牢里疯狂回荡,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又反弹回来,如同无数把刀子反复切割着兀尔德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
维尔汀手中的碎瓷片又压紧了一分,脖颈上那抹刺目的红痕更深了,温热的血珠缓缓渗出,沿着她优美的颈线滑落,滴在单薄的淡蓝内衣上,晕开一朵朵绝望的小花。
兀尔德女士如遭五雷轰顶!女儿那字字泣血的控诉,那抵在咽喉的碎瓷,那决然赴死的眼神……这一切比祭坛上尤里的威压更让她魂飞魄散!她忘记了指尖的疼痛,忘记了地上的污秽,身体里某个支撑她苟延残喘的东西彻底崩塌了。
“不!不要!维尔汀!我的孩子!放下!求求你放下它!” 兀尔德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凄厉哭喊,她不顾一切地扑向石床,布满血污和泪水的手颤抖着伸向维尔汀,却又在女儿那充满恨意和疯狂的眼神前硬生生停住,不敢触碰半分。
她怕,怕自己任何一个微小的动作,都会成为压垮女儿的最后一根稻草,让那锋利的瓷片彻底割断那脆弱的生命线。
“不是那样的!不是自愿!不是背叛你!!” 兀尔德的声音彻底崩溃,语无伦次,带着一种濒死般的绝望,“是……是‘看见’!妈妈‘看见’了!看见如果我不点头……如果我不去碰那纺车……他们……他们会立刻杀了你!就在我面前!把你……把你撕碎!连……连成为祭品的机会都不给!!”
她浑身筛糠般抖动着,缠着纱布的脸上泪水汹涌,将纱布浸透成深色。她指向自己的眼睛,声音因极致的恐惧和痛苦而扭曲:
“我‘看见’了……不止是你的死……还有……还有更可怕的……尤里……他根本不是简单的复活……终结仪……它不只是控制……它连接着……连接着更深的……‘门’!一旦完全开启……就……就再也关不上了!时间……时间真的不多了!孩子!妈妈是为了……为了……”
兀尔德的话语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她布满血污的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身体因强行压抑而剧烈痉挛,眼中充满了无法言说的巨大恐惧。
她不能说!那个终极的秘密,那个她窥见的、比尤里复活更可怕的“门”后的真相,一旦说出口,不仅她会立刻被抹杀,维尔汀……甚至所有可能残存的希望,都会瞬间化为齑粉!
她只能绝望地看着女儿,用眼神传递着那无法宣之于口的、灭顶的恐怖和哀求——放下刀!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可能有一线希望去阻止那即将到来的、真正的末日!
维尔汀握着碎瓷片的手,在母亲崩溃的哭喊和那充满极致恐惧的眼神中,剧烈地颤抖起来。母亲话语中的碎片——“看见”她的死亡、“更可怕的门”、“时间不多了”——像冰冷的毒针,刺入她燃烧的愤怒和绝望。
那抵在咽喉的冰冷触感依旧,但一种更深沉的、源自母亲眼神中那无法形容的恐惧,像冰水般浇在她疯狂的怒火上。
“为了……什么?”维尔汀的声音嘶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目光死死锁住母亲那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你到底……在害怕什么?那扇‘门’……后面是什么?”
兀尔德女士只是拼命摇头,捂着嘴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只有那双被纱布覆盖、却仿佛能穿透一切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女儿,里面翻涌着比死亡更深的绝望和无声的哀求。
牢房里,只剩下维尔汀急促而痛苦的喘息,兀尔德压抑到极致的呜咽,以及那抵在咽喉的、染血的碎瓷片散发出的、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信任崩塌的深渊之上,悬着一线由母亲无法言说的恐惧所构成的、摇摇欲坠的生机。
过了许久,维尔汀才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将手中的碎片扔到地上。兀尔德女士见状,急忙上前一把抱住维尔汀,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
“妈妈……你是我的妈妈吗……”维尔汀紧紧抱住兀尔德女士,抽泣着问道。
“孩子,我很抱歉,但你要相信我……妈妈……是被逼无奈……”兀尔德女士流着泪,一遍遍讲述着自己的不甘与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