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在松针间疯狂撕扯,发出尖锐的哨音,火堆里的木柴噼啪作响,爆射出点点火星。纪空青的手指深深陷进《天机残卷》皮质封面的裂痕中,仿佛紧紧攥住一道正在溃烂的旧伤疤。
“走。”他将书猛地塞进怀里,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苏尘和李虎早已站在风中。苏尘右手始终搭在刀柄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铜制护手的边缘;李虎则不停地用靴跟碾碎脚边的枯叶,哪怕碎屑溅到裤管上也顾不上拍打。
“真要去?”李虎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好似一块没嚼碎的肉干。
纪空青扬起半边眉毛,眼角微微皱起细纹,问道:“你怕了?”
“我——”李虎猛地挺直腰杆,胸腔撞得铁甲哐当作响,“我只是觉得……那地方听着就阴森得很。”
“越是阴森的地方,越容易捡到宝贝。”纪空青嘴角微微上扬,就像在说昨天集市上灵米降价一样轻松,“红药还在等着呢。”
孙阳追出来时,鞋底还粘着营地灶台的灰烬。“凭什么不带我!我都突破到炼体中期了!”他的喊声撞到纪空青的后背,反弹回来变成了沉闷的回响。
纪空青摆了摆手,衣袖扫过肩头一株折断的野菊。“正因为你突破了,才要你守家。”花瓣贴着他的靴面缓缓飘落,“要是我们都死了……”他停顿了半拍,喉结又动了动,“总得有人收尸吧。”
林子里虫鸣声忽远忽近,远处传来野兽的吼声,仿佛是从地底钻出来的呜咽。他们翻过断崖时,苏尘的斗篷被岩棱挂住,布帛撕裂的声音惊飞了一群夜枭。
阵台石柱斜斜地插在腐土之中,虞红药倚着剑鞘打瞌睡。听到脚步声,她眼皮微微掀开一条缝,目光依次扫过三人,在纪空青胸口鼓起的地方停留了两息。
“准时倒是挺难得的。”她甩了甩剑尖凝结的露水,“但愿不是来添麻烦的。”
纪空青摸了摸鼻梁右侧的旧疤,说道:“看情况吧。运气好的话,能捞点外快。”
虞红药嗤笑一声,转身时黑发扫过纪空青的脸。她领路的动作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苔藓最薄的地方。
当空气中开始弥漫起腥甜味时,李虎抠了抠鼻孔。“这鬼地方——”
“再出声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喂妖兽。”虞红药连头都没回,剑穗却晃出一个冷硬的弧度。
李虎缩脖子的动作牵动了锁骨处的胎记,那胎记就像一只倒吊的蜘蛛。
窸窣声响起时,纪空青左手已经按住了符袋。苏尘的瞳孔骤然收缩,右腿肌肉紧绷如弦。就在三眼狼妖扑来的瞬间,虞红药的剑比它的獠牙还快了半拍。
鲜血溅在纪空青的左肩,温热的液体顺着锁骨流进衣襟。他闻到了血腥与铁锈混合的味道,太阳穴突突地跳动起来。第二只狼妖跃起时,他扯下颈间的银链砸向空中——链坠是一枚青铜罗盘,指针疯狂转动,迸射出金色的光芒。
“这些家伙怎么突然发疯了?”李虎砍翻第三只狼妖,斧刃卡在脊椎里,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纪空青盯着石碑上的藤蔓,那些暗红色的脉络在他的视网膜上留下了灼烧的残影。“因为有人开始动它了。”他说这话时,舌尖尝到了一丝金属般的腥甜。
虞红药劈开最后一只狼妖的眼窝,剑身震颤的嗡鸣声持续了七次心跳的时间。
石碑下沉时,纪空青的耳膜感受到了气压的变化。他伸手扶住潮湿的岩壁,指甲缝里嵌进了青苔。阶梯向下延伸的弧度让他想起了童年见过的井口,那是一个不断吞吐寒雾的深渊。
“灵魂引导符。”虞红药的手指轻轻拂过墙上发着蓝光的符号,腕骨映出青白的轮廓,“就像是给死人画路线图。”
李虎张嘴刚想说话,就被纪空青踹了后腰一脚。那一脚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刚好让他的抱怨变成了一声闷哼。
祭坛中央悬浮的灵体让空气产生了轻微的扭曲。纪空青靠近时,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仿佛有无数根冰针正沿着脊椎缓慢爬行。
【检测到高频因果波动,源点:祭坛核心】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嘴角扯出一个古怪的弧度。这个角度的笑容让颧骨显得格外突出,仿佛戴了一副不合尺寸的面具。
阴影里传出靴跟摩擦地面的沙沙声。虞红药拔剑的瞬间,苏尘往后撤了半步,靴底碾碎了几粒晶状物——那是不知哪具尸体溢出的魂核。
“谢无尘。”那人掀开兜帽时,纪空青左手小指抽搐了三次。脸上横贯着疤痕的男人露出牙齿,一种介于笑与咆哮之间的表情在他脸上扭曲着。
“我还以为你早就烂透了。”纪空青的声音很轻,但右耳后的血管鼓起了硬币大小的包。
谢无尘抬起右手,金色令牌反射的光斑爬上纪空青的下巴。当纪空青看见“终审借贷权”几个字时,喉间的震动频率突然加快——就像有人用钢针在他甲状腺上画圈。
“你以为你能掌控一切?”谢无尘的舌头抵着上颚,声音带着粘稠的痰音,“可曾想过……自己才是棋盘上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