销金阁的琉璃灯映着漫天烟花,十二道金缕屏风将秦淮河的水色切成碎金,宇文渊的寒铁戟却比夜色更冷——萧雪的流云袖上,正沾着“金缕衣”杀手的毒血,那些绣着牡丹的华服下,藏着能割喉的金丝软剑。
“将军小心!”萧雪的流云袖突然展开,七十二根淬毒银线织成罗网,却被杀手的金缕衣反弹,银线竟缠上宇文渊的戟穗。他旋身甩戟,破虏九式的“扫六合”骤然发力,戟风过处,金缕屏风如纸页翻飞,却在衣袂交叠间,将苏绾的红衣下摆撕出半尺裂口。
“苏姑娘!”宇文渊的喉间发紧,见她肩颈处的鲛人血痣在烟花下若隐若现——那是天机阁传人独有的印记,十二年来,他从未见过她衣衫不整的模样。
苏绾的机关弩“惊鸿”却在此时鸣响,弩箭擦着他耳际,钉入最后一名杀手眉心:“别分神!”她的红衣在夜风中翻飞,指尖却在衣襟破损处快速系着机关扣,“金缕衣的金丝,淬着南朝‘鹤顶红’,碰着便要见血封喉。”
画舫二层忽有琴音裂帛,陈庆之的素雪剑挟着漫天牡丹花瓣,自梁间翻落:“宇文渊!”他的白衣染着烟花碎屑,剑尖却直指宇文渊咽喉,“你可知,苏姑娘自十岁起,便未让男子见过肌肤?”
寒铁戟横在胸前,宇文渊望着对方眼中的怒火,忽然想起日间在白鹭洲,陈庆之曾说“南朝君子,当护女子周全”。他的戟穗滴着毒血,在销金阁的金砖上,烫出“无心之失”四字焦痕:“陈将军,此刻不是论礼之时——”
“住口!”陈庆之的剑势骤然变招,“燕子穿帘”的剑尖,竟挑向苏绾的璇玑锁,“某家今日才知,北朝的破虏戟,原来连自家姑娘都护不住!”
苏绾的机关匣突然发出蜂鸣,她横身挡在两人中间,九节鞭化作“辨伪锁”,缠住素雪剑的同时,袖中飘落片染血的婚书残页——正是十二年前,陈庆之亲手写下的“天机合契”。
“够了!”她的声音混着秦淮河的画舫笙歌,“当年在梅香坞,父亲便说过,机关术不该困于儿女情长。”她望向宇文渊,见他正用戟穗扫落萧雪袖上的金丝,忽然轻笑,“何况,是我自己凑上去的。”
陈庆之的剑尖“当啷”落地,望着苏绾强作镇定的眉眼,忽然想起十岁那年,她在天机阁偷刻破虏阵图,被父亲罚跪时,也是这样倔强的神情。他忽然冷笑,从怀中取出半幅《长江布防图》,撕成碎片抛入河中:“好个‘自己凑上’,某家今日便与北朝断交,从此——”
“从此,南朝的剑,只护南朝的月。”宇文渊接过话头,戟尖挑起陈庆之的碎图,见每片纸屑上,都用密墨写着“护苏”二字,“陈将军若真要断交,便该在剑试雨花台时,便刺出那致命一剑。”
销金阁外,烟花渐歇,露出秦淮河上漂浮的“寒梧灯”——那是崔秀宁为接应他们布下的灯阵。苏绾望着河灯明灭,忽然发现宇文渊的戟穗,不知何时缠上了她扯下的衣襟碎片,布料上的齿轮纹,正与他戟身的古篆,在夜色中形成奇异的共振。
“萧姑娘的《鲁班经》下册,可还在?”她转身问萧雪,却见对方正用流云袖,悄悄替宇文渊擦拭戟上的毒血,腕间的寒梧镯,与他的戟穗,在烟花余辉中,泛着相似的微光。
是夜,销金阁的歌舞声终于歇了,宇文渊的寒铁戟,斜倚在画舫舱壁,戟身上苏绾的衣襟碎片,被烟花火星灼出“护民”二字焦痕。他望着舱外陈庆之远去的白衣,忽然明白,这场误会,断的不是南北之交,而是陈庆之十年未说出口的情愫——就像秦淮河的烟花,绚烂易冷,却在熄灭后,留下了永远的星痕。
苏绾的机关匣在掌心轻响,里面收着陈庆之撕碎的布防图,她忽然发现,每片碎纸上的“护苏”,连起来竟是“护苏绾一生”。她的指尖抚过衣襟破损处,那里已被萧雪用流云袖的金线,绣上了半枝寒梅——与宇文渊伞柄的刻痕,分毫不差。
秦淮河的水,载着销金阁的碎金与烟花残瓣,流向茫茫大江。宇文渊知道,这一夜的烟花易冷,却让有些东西,在血与火中,愈发清晰——比如苏绾眼中的坚定,陈庆之剑下的温柔,还有他们三人,在江南烟雨中,早已超越了南北之别的护民初心。而这初心,终将如秦淮河的水,无论遇到多少礁石,终将汇入大海,永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