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里,苏母手里的相亲照片散落一地。
最上面那张是个圆脸姑娘,穿着影楼风的粉色礼服。
\"你姨他们村有个姑娘,在县医院当护士...\"苏母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她看见儿子眼里腾起的火光。
苏宇把搪瓷缸重重搁在八仙桌上,茶水溅在那些照片上:\"妈,我有喜欢的人。\"
空气突然凝固。苏父的烟杆停在半空,连太初都从游戏里抬起头。
\"她...\"苏母的裙带子绞成了麻花,\"娶了她,村里人的唾沫星子能淹了咱们家祖坟!\"
窗外的知了突然集体噤声。苏宇拳头攥得咯咯响,晒得黝黑的脖颈上青筋暴起:\"我一定要娶她。\"
\"你...\"苏父刚开口,突然瞥见霍琮,嗓门立刻低了下去,\"孙家那条件...\"
\"够了。\"苏槿突然把茶杯往桌上一磕。
青瓷底碰撞玻璃的声音,像柄小刀划开凝滞的空气。\"我看对于苏宇能不能幸福,你们更在乎的是自己的面子。\"她指尖点着那些湿漉漉的相亲照,\"还有你们自以为的使命。\"
苏文噗嗤笑出声,游戏机里传来\"Ko\"的音效。
苏文懒洋洋地从手机屏幕上抬眼:\"苏宇喜欢谁,连我这个没在村里带多久的都知道。\"随后叹气“真是可怜啊,好好的一对真爱,硬生生被父母长辈拆散。”
这时院门突然被撞开。
孙庆跌跌撞撞进来,发髻有些散乱。
她看见满屋子人,膝盖一软差点跪下,从口袋里拿出一本存折。
\"叔,婶子!\"她嗓子哑得厉害,\"这是我这几年攒的...\"存折最上面那本摊开着,密密麻麻的小额存款记录,\"我...我能供我儿子上大学,不用苏宇他...\"
苏母突然嚎啕大哭。
她抓起那些存折往孙庆怀里塞,“你快拿回去,我你不怕笑话,我们家……”
苏宇这时则是一把将孙庆拦住身后“孙庆,我娶定了。”
这时苏父沉着脸道“那就娶吧。”随后看向孙庆“庆丫头你放心,该什么礼数,我们家不会少,既然我儿子执意要娶,那么你儿子也该我们家来养。”
说完看也没看霍琮一眼,低头走了出去。
“叔…”孙庆感动的跪下磕头。
霍琮转身走向庭院。
月光下,他看见苏槿正用指尖轻抚一朵牡丹。花苞在她触碰的瞬间突然绽放,香气浓得几乎具象化。
\"你早就知道。\"这不是疑问句。
霍琮注视着花瓣上流转的微光。
苏槿笑道“不只知道,昨晚我还专门找过她。”
霍琮了然。
老槐树的影子斜斜切过石桌,霍琮拎着酒走进后院时,苏父正蹲在菜畦边猛抽烟。
烟锅里的火光一明一灭,映着老人眼角未干的泪痕。
\"爸。\"霍琮轻唤一声,惊飞了檐下打盹的麻雀。这个称呼让苏父的烟杆明显抖了一下。
石桌上很快摆开粗瓷碗,琥珀色的酒液在月光下荡漾。
苏父拘谨地搓着膝盖:\"让你看笑话了...\"
霍琮却双手捧碗起身,酒面晃出细碎银光:\"我敬您。\"他一饮而尽,喉结滚动间溢出几滴酒液,\"为您的开明和担当。\"
老农民粗糙的手与商界新贵修长的手指在坛口短暂相触,酒香混着夜风里的稻花香弥漫开来。
\"当年...\"苏父的方言混着酒气,\"为了让槿丫头上学,她哥哥直接辍学打工。\"他指节敲着斑驳的树皮,\"我只是想弥补我的偏心。\"
\"孙庆那丫头...\"苏父突然转了话头,\"为了生计背着儿子上山采药。\"他比划着悬崖的高度,\"有年冬天为给儿子凑学费,差点摔死在老鹰崖。\"
酒坛渐渐见底时,霍琮道“您很伟大,是一个好长辈好父亲,我将来也要向您学习。”
苏父突然流下泪来。
月光移过中天,两个男人的影子渐渐歪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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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闲汉们嗑着瓜子蹲在墙根下的第5天,苏家门前突然来了十几辆锃亮的黑色豪车。
车队像条沉默的黑龙,碾碎了所有流言蜚语。
\"听说那后生给的彩礼是这个数...\"王婶神秘兮兮地比划着手指,却被引擎轰鸣声打断。
戴着白手套的司机们正从后备箱抬出缠着红绸的箱笼,一水儿的紫檀木雕花箱体,阳光下泛着幽暗的光。
霍琮穿着暗纹西装站在院门口,亲手接过最重的那只箱子。
当箱盖掀开的刹那,围观人群发出整齐的抽气声——整箱的黄金。
\"那是...龙凤镯?\"李嫂踮着脚惊呼。
只见红丝绒托盘中,一对足金镯子粗得像小号手环,龙凤的眼睛竟是用红宝石镶的。
更惊人的是旁边那套翡翠头面,通透的碧色几乎要滴出水来。
正当众人看得眼热时,村口突然传来骚动。
三辆加长林肯缓缓驶来,打头那辆车门打开,伸出一只戴着老坑玻璃种镯子的手。
霍老夫人拄着沉香木拐杖下车时,整个村子鸦雀无声。
\"亲家母。\"老太太一开口,身后管家立刻捧上鎏金礼盒,\"这是我们霍家的聘礼。
那一箱箱东西,看的村民心惊肉跳。
当苏槿穿着苏绣嫁衣出现在院门时。霍老夫人亲手为她戴上条项链——主石是颗鸽血红宝石,四周缀着的钻石在阳光下炸开彩虹般的光斑。
可惜村里人没人懂行。
流水席从村头摆到村尾,他们只在电视上看过的好酒像矿泉水似的任人取用。
当初笑话苏家的那些人,此刻都挤在登记处抢着写礼单——菜实在是太好了,光是不停挥洒的红包和喜糖她们都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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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槟的金色泡沫在领奖台上肆意飞溅,苏槿高举着那座沉甸甸的奖杯,赛车服上还带着轮胎摩擦的焦糊味。
这是她职业生涯的巅峰时刻——世界冠军的桂冠终于戴在了这位东方美人头上。
\"接下来有什么计划?\"赛后采访中,记者举着话筒追问。
苏槿摘下头盔,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她狡黠一笑:\"先把我这些年错过的假期都补回来。\"
这一补就是三年。
三年里,她和霍琮开着改装过的越野车穿越撒哈拉,在迪拜的沙漠里飙车到日出,甚至偷偷报名参加了南极冰原拉力赛。
直到某天清晨,她在摩纳哥的游艇上醒来,看着地中海金色的阳光洒在霍琮熟睡的侧脸上,突然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玩够了?\"霍琮闭着眼睛问道,仿佛早就知道她的决定。
苏槿把玩着挂在脖子上的冠军奖牌,嘴角扬起一抹狡黠的笑:\"是该给这个家添个捣蛋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