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等,参见大将军!”
徐老六,蔡云,戚虎,郑一刀四人,进入签房大厅,齐齐单腿跪下,右拳触地,向岳佟行了个军礼。
“都起来吧!”
岳佟摆摆手,一双眼睛,却紧盯着郑一刀的两条腿。
他看出来了,郑一刀的左腿虽然行走无碍,但还是多少有些僵硬。
“郑毅,你的腿伤?”
岳佟极力从脑海中搜寻着记忆,他清楚的记得,郑一刀的左腿,那是从膝盖以下被随军的郎中锯掉了。
这一问。
郑一刀的目眶又红了起来,赶忙拱手道:“末将的左腿,承蒙千户大人亲手做得义肢,这才行动无甚大碍,使末将还能操刀行伍。”
“你受苦了!”
岳佟感慨一句,微微颔首。
提到了叶十三,岳佟顺势把视线又转移到叶十三脸上,愠色怒道:“边区紧急,你可知道?”
“小的不知!”
叶十三摇摇头,随即又道:“但小的能预料到,倘若有大雪降下,元蒙鞑子定会犯我大夏疆土。”
“亏你还能想得到!”
岳佟狠剜叶十三一眼,复又把视线从眼前的四人脸上一一扫过,沉声又道:“元蒙使臣,在京都已经对我大夏发了通牒,大夏若不割地赔款,元蒙大军的十万铁骑就会踏遍大夏千里北漠防线。”
草!
我说黄羊岘一带怎么消停了?
吃了三次大亏的元蒙鞑子,也不见前来报复?
原来,元蒙高层,却以此为由向大夏朝廷施压。
出兵,只需找个借口而已。
他叶十三屡杀元蒙鞑子,这就是个无可挑剔的出兵借口。
难怪,岳佟一打照面,就对叶十三没个好脸看。
其实,岳佟心里更是明白,元蒙的野心,不光是让大夏割地赔款,而是力图大夏中原全境据为己有。
朝廷岂能不懂这些?
当然懂了,但朝堂派系林立,势力割据,应战派和求和派一直互不相让。
还有中立派伺机坐收渔翁之利。
若是北漠千里防线全境开战,大夏略显准备不足啊!
这一点,是大夏在北方线上的短处,更是岳佟心里的一块硬伤。
全能的将才,可战的兵士,都他娘的稀缺。
签房大厅霎时就静了下来,郑一刀面颊一阵急抖,迟疑片刻,拱手道:“启禀大将军,按理说,末将身份卑微,如此军事会议,本没有末将的一席发言之地,但末将斗胆还是要一吐而快,请大将军允许。”
“讲!”
岳佟大手一挥,只等有人先响应他方才的话。
“依末将浅见,还是大将军多年前的那句老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鞑子若是敢犯我土,一个字,杀!”
杀!
这老小子,还真狠着呢!
抛开徐老六这个垦区佥事不说,就蔡云和戚虎,那可是驻军的百夫长,这二人都不敢轻言开战,这个毫无军职的瘸子,充其量就是个军户,连普通的田兵都算不上。
而他,却敢在车骑大将军面前谏言开战。
“你小子如何看待?”
对于郑一刀的话,岳佟没有表态,而是把目光投向叶十三脸上。
草!
你这老货,干嘛看老子啊?
这说明,你心里还是倾向开战。
不然,郑一刀早就被你老货轰出去了。
知将莫如兵,这话还真他娘的不假,你这老货是何等德行?
老子是不知道而已,难道郑一刀不知?
瞧你那揍性!
想到这里,叶十三躬身拱手,缓缓说道:“回大将军话,小的早就想打了,要不是军纪约束,小的说不定早都把黄羊岘外百里境内的鞑子收拾干净了。”
“你还知道军纪约束?”
提到军纪,岳佟勃然大怒,吼道:“砍杀越界鞑子,乃我军守土之责,你可倒好,未经军部许可,擅自出兵元蒙境内,你可知道,这给朝廷的邦交造成多大的被动?”
终于来了!
这个问题,迟早躲不过。
岳佟这样一问,反而让叶十三心头的一块石头落地。
这些日子以来,他心里一直被这个问题像石头一样压着。
“回大将军话!”
叶十三不紧不慢,淡淡又道:“从十个烽火台到两村驻军,都面临着断炊之危,再无粮食补充,别说鞑子打过来了,我们的人不是饿死,就是逃跑,还谈何设防?”
“这就是你越境抢劫的理由?”
岳佟额头青筋暴起,怒吼着问了一句。
叶十三缓缓抬头,依然不温不火,反问道:“难道,让小的去抢军部?砸官仓?杀镇上的将领们要粮食吃?”
此言一出,蔡云和戚虎,差点就被当场吓尿。
一个下千户,只能是他几个的顶头上司,可在车骑大将军面前如此顶撞,这是找死!
“哈哈哈……”
令在场的人没想到的是,岳佟突然仰头狂笑不止,指头指着叶十三骂道:“你他娘的还真是个不怕死的货,老子都不敢干的事,全让你小子给干了。”
此言一出,为叶十三紧攥着一把汗的四人,这才偷偷地长出了一口气。
“行了!”
岳佟摆摆手,狠剜叶十三一眼,又骂道:“去,宰几只肥羊,将士们训练如此辛苦,该犒劳一下他们了。”
草!
这老货,变脸还真快?
你哪是冲着军务来的?
老子看你是馋羊肉了,知道老子抢了鞑子的牛羊,不吃老子一顿,你这老货觉得亏了不是?
宰几只肥羊犒劳训练的将士们?
没等叶十三做出应答,徐老六躬身拱手,抢先说道:“这事,末将去安排,让叶千户还是陪大将军聊聊。”
老滑头徐老六逃命一样,出了签房大厅就去安排宰羊的事。
岳佟又把目光看向周钊,冷声道:“黄羊岘防区两村驻军实际兵数不足五百,可战之兵又不足六成,你是如何巡查的?”
周钊面颊一抽,硬起头皮道:“大将军息怒,下面防区的兵数,历来都是逐级上报,军部造册后统一发放粮饷……”
这一问,纯属废话。
作为之前的骁骑尉,岳佟是最清楚这里面的弊端了。
吃空饷的现象,在任何军队都是普遍现象。
此时提出这个问题,无非就是让他这个车骑大将军在叶十三面前挽回一些颜面而已。
“这些兵力,是少了点!”
岳佟叹息一声,摇头道:“当务之急,黄羊岘防区的驻军,无论如何都得补齐一千兵数,否则战事一起,谈何防守?”
你们当老子是傻子?
叶十三心里暗骂一句,躬身拱手,道:“大将军有所不知,眼下七村,能入伍的青壮,都已经被动员起来了,不然,小的手中哪有眼下这五百之数?”
“叶千户所言不虚!”
蔡云见状,也拱手道:“新卒年龄,已经放宽到十四五岁,这才勉强凑够五百兵数。”
“自叶千户接管了我驻村驻军,弟兄们这才吃饱了饭。”
戚虎也是趁机说了一句。
沿边境线一带,百姓流离失所,被鞑子屠杀掉的,举家逃亡内地投靠亲友的不在少数。
大片田地荒芜,村子鲜见炊烟,这些,岳佟不是不知道,而是他无言面对此等境地,仅凭他也是无力改变而已。
在这种尴尬的茶话期间,炖羊肉被端上了桌。
照样是有肉无酒,军中禁酒,这是铁律。
岳佟自然有能力弄到酒,但他此行以身作则,只带了一队卫兵。
“本将以茶代酒,谢过诸位的辛苦!”
岳佟端起茶碗,端在眼睛向众人一举,又道:“我等守土有责,身为军伍,自当为大夏万千百姓舍身入死。”
说完,岳佟神情严肃,仰头把一碗茶水一饮而尽。
草!
合着这茶水是不太烫了?
“身为边兵,守土有责,末将战死沙场在所不惜!”
叶十三带头,高呼一句,也效法岳佟,将一碗已经不太烫的茶水仰起来灌入肚中。
剩下的人也纷纷响应,以茶代酒起誓。
待桌上肥嫩的羊肉吃得差不多了,又喝了几口茶水的岳佟,目光一扫眼前的将领们,缓缓说道:“惊闻元蒙高层凶相毕露,老王爷被气得夜不能寐,准备抬棺出征北漠,幸得大家规劝,这才上奏朝廷擢升本将军职,我等,不能辜负朝廷,更不能辜负老王爷厚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