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充军边城,到万民跪拜,还不足三月时间。
叶十三骑在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上,沿着他被当初被充军来时的路,又沿途向边城一处最大的郡城折返。
记得充军路上,他差点被饿死在边城最繁华的郡城。
要不是跛着一只脚的叶刘氏,哭求押解他们的兵卒,给了半碗那些人喝剩的残汤,他说不准就会饿毙在驿站的伙房外面。
此时,五百多匹战马,扬起的尘土就像一条张牙舞爪的黄龙,使二三里地范围内的官道无法视物。
所经之处,行人无不在路边跪拜。
每到一地,都有驿丞率众跪迎。
他们所拜,所迎的,只不过是边军的统帅。而跪的,那可是与当今皇帝并肩的王爷叶十三。
他们同时跪拜的,更大程度上是给他们带来安宁,保护边城不受外族入侵的守护神叶十三。
这时候,香香郡主也觉得自己,在此时才像个郡主。
但她不知道,行人们同时跪拜的,是一字并肩王叶十三的王妃。
“看到了吧!”
车篷内的香香郡主,目光一瞥面向车窗的如燕,自豪道:“他在边城,已经有了气象。”
不料,如燕缓缓转过头来,淡淡说道:“姑爷终归是还是镇北王的人。”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陡然一惊。
这话,不是一个侍婢能说出口的,可如燕,千真万确是她肃王府的侍婢。
“你知道吗?他今天早上,把军部贪墨军粮的两个校尉,剥皮楦草,还要立木示众!”
香香郡主又是一句,然后目光紧盯着如燕的脸。
如燕闻言,面色平静,丝毫没有被香香郡主方才的话震撼到,摇摇头道:“正因为姑爷他太过狠辣,所以朝廷至今提防着他!”
这话,更不是一个侍婢能说的。
如燕能带着肃王府的仆从来送年货到边城,这说明,她在父亲大人的眼中,是极其重要的一个人。
也就是说,如燕,就是父亲大人的心腹之人。
作为一个年轻侍婢,得到主子的如此信任,那么,这里面不排除有那种事发生。
如此一想,香香郡主心里就有数了。
但为了更进一步证实,香香郡主换了话题,试探道:“眼下,我和二夫人,都有了身孕,也是在房事的禁忌期间,王爷需求又很迫切,你们这些侍婢,可要做好和王爷通房的准备了!”
“不可!”
话一出口,如燕差点就跳起来,随即又镇定下来说道:“需要通房丫头,奴婢安排菊红和翠儿就可,请小姐莫要烦恼此事。”
“可她俩,岁数还小!”
香香郡主说着,眼睛紧盯着如燕表情的细微变化,又道:“王爷体格健硕,性子又生猛,就怕菊红和翠儿,架不住王爷的虎狼之势,伤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果然,如燕眼里闪过一丝惊慌,急忙又道:“不碍事的,郡主多虑了,再说,菊红和翠儿,年纪也十五六了,让王爷爱惜着她们不就行了。”
“你不行吗?”
香香郡主面色一沉,愠怒已经上来,盯着如燕略显慌乱的脸就是一问。
“奴婢,奴婢早是残花败柳之身,就怕败了王爷的兴致!”
如燕彻底慌了,直接道出了她已经被破了身子。
“那更好啊!”
香香郡主狡黠一笑,道:“通房丫头而已,又不是王爷纳妾,能替代主子让王爷尽兴就是,管你是否完璧之身。”
此言一出,如燕更惊慌起来。
沉思片刻,在车篷中直接跪了,低头说道:“奴婢是府上王爷身边的贴身侍婢,如何再能给新姑爷当通房丫头?”
果然是!
这女人,还真不是一般的侍婢。
不过,也没有老丈人和新女婿共用一个女人的道理。
如此说来,完全让自己给猜中了。
这个如燕,真是父亲身边的心腹,也算是父亲安插在她身边的一个眼线。
“好了!”
香香郡主一摆手,漫不经心地又道:“玩笑话而已,不必认真,就是我安排了通房丫头,王爷还不一定答应呢!”
既然已经试探出来如燕的底细,通房丫头的这个话题,也就是没必要再说下去了。
除此之外,香香郡主心里,不由得又多了一层对如燕的提防。
再是自己父亲派来的心腹,但她,已经是叶十三的妻子。
叶十三和郑家,内心深处还没有和解。
这里面,不光是个人恩怨,而且还牵扯到一个诡异的政治立场。
京都的那个深不可测的政治漩涡,多少人在里面沉沉又浮浮,一不小心,就会让一个士族之家被碾为粉齑。
就在叶十三的卫队,战马嘶鸣着一路奔向万川郡的时候,芦河湾村的何家大院,也注定了不安生。
自打参加婚礼回来,叶刘氏的脸就没有舒展过。
“去,唤叶举过来!”
叶刘氏好像下定了决心,把目光看向蔡一,让她找叶举来见她。
不大时候,叶举到了,低着头站在叶刘氏面前。
叶刘氏扬扬手,蔡一知趣地退了下去,客堂就只有叶刘氏和叶举二人。
“敢问老夫人有何吩咐?”
叶举一脸不安,浑身不自在地站着。
叶刘氏盯着叶举,思忖片刻,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来,放在桌上向叶举一推,低声道:“你跑一趟京都,这上面的名单里面,都是我太师府之前有过交情的人,你大可串联他们,在朝上弹劾肃王郑岳嵩捏造证据陷害太子太师一事。”
“老夫人……”
话音一落,叶举额头冷汗顿时如雨,惊道:“王爷已经和郡主喜结连理,这大婚蜜月期间,如此动作,怕是?”
“窝囊!”
叶刘氏眉毛倒竖,愠色道:“有何可惧?”
叶举抬起头来,微微摇头道:“老夫人不妨想想,我叶家蒙难之时,那些人有谁站出来替我大哥仗义执言?他们畏惧权势,一个个噤声装哑,他们都知道,这肃王的背后,站着的可是皇后和新太子。”
此言一出,叶刘氏冷哼一声,轻蔑说道:“这个,你不必担忧,那些人昔日见死不救,我叶家今昔非比,闰儿如今战功盖世,是朝廷戍边不可缺少的栋梁之才,更是圣上亲封的一字并肩王,叶家昔日那些故友,他们巴不得搭着梯子,来重攀我叶家门坎,世上之人,为官者无不趋炎附势,你大可放心去做。”
“这事,王爷可知?”
心有顾虑的叶举,硬着头皮又是一问。
这一问,叶刘氏直接拉下脸来,不耐烦地说道:“闰儿如今大权在握,忙得不可开交,此等小事,就不要给他添乱为好。”
“知道了!”
叶举一阵头大,只好答应下来。
叶刘氏思忖片刻,又从怀里拿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往叶举面前一推,道:“穷家富路,不要怕花钱,何况我叶家,如今也不拮据,这些钱你拿着路上用。”
五百两银票?
这叶刘氏好大的手笔,要知道,当初还是香香郡主,从烽火台赶叶腊八回来的时候,给了叶腊八一千两银票,说是给叶刘氏做生活所用。
眼下,这叶刘氏却拿着香香郡主当初接济她的钱,来作为弹劾肃王郑岳嵩的活动经费。
这操作,可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