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孝懿皇后佟佳氏去世已经过去了几个月了。胤禛对葬礼记忆犹新。
康熙为此辍朝五日,还写了四首悼亡诗,葬礼上,康熙和胤礽相拥而泣——事实上胤礽对于几乎完全陌生的孝懿皇后并没感情,但是见康熙哭得那么伤心,他知道自己跟着哭也能安慰一下。
宫中众人都被要求参与哭灵,给足了皇后哀荣,比起许多年前几乎被康熙遗忘的孝昭皇后倒是好了很多。
不过,逝者已逝,胤禛的悲痛仍然在继续。他怎么也没想到额娘为什么会突然去世——胤禩,隆科多,康熙都默契地没有告诉他真相。痛苦的胤禛竟然染上了酒瘾,只有酒精的麻醉能让他暂时忘记额娘的死亡以及和八弟的分离。
德妃试过规劝胤禛,但是没有作用,酒精上头的胤禛尽管才十岁,却仿佛一头疯癫的野兽,毫不讲理,根本没人能管。若不是清醒时他还很正常,康熙都想要宣布胤禛的疯病了,不过至此以后宫中再也没有人会想让胤禛喝醉。
冬日的某天,喝醉酒的胤禛路过了阿哥所,遇见了一个三岁小孩,小孩问来看望自己的母亲:“额娘,这个哥哥好像很可怜的样子。”母亲对他说:“胤祥啊,这是你四哥。”三岁的小胤祥对醉酒的胤禛并不害怕,他对胤禛摇摇手:“四哥不要喝酒了,额娘说喝酒是坏孩子的行为。”
胤禛也知道喝酒是不好的,但是喝醉了以后会睡得特别死,就不会看见额娘死去的事实了。【佛祖不是已经治好了额娘吗?还是说我不够虔诚?】
胤禛溜达完一圈想着回永和宫,在翊坤宫附近路边一座桥头却看见德妃在祈福:“信女乌雅玛琭诚信拜月,一愿大清国运昌隆,二愿皇上龙体安康,三愿…”旁边的竹息打趣一般打断了德妃:“三愿皇上常来永和宫。”德妃仿佛不高兴一样回头看了一眼竹息:“三愿皇上开心快乐。”
竹息说道:“娘娘只知道念着皇上,可皇上却偏宠宜妃啊。”康熙坐着轿子出现了,仿佛就是刚好,其实是德妃知道康熙最近偏宠宜妃故意在路上等康熙。
“哈哈,爱妃果然贤德,当得起德妃的封号。”康熙哪里还不知道这是德妃吃醋了故意截宠,但是他也乐意看妃嫔之间为自己扯头花,要是都和惠妃一样摆烂躺平天天晒娃“大阿哥又长高了,大阿哥又变壮了,大阿哥弓马骑射又变厉害了”——现在甚至多了一条“八阿哥又长高了”,他会怀疑自己的魅力减退的。
德妃微微欠身向康熙行礼后,便与他轻声交谈起来。德妃的声音沉稳,坚定又柔顺,不一会就把康熙哄得龙颜大悦。
不多时,德妃轻轻挽起康熙的手臂,娇嗔地说道:“皇上,臣妾近日新得了些好茶,想请您一同品尝呢。”说着,她便拉着康熙朝着永和宫的方向缓缓走去。
而就在此时,不远处的翊坤宫,正准备迎接康熙到来的宜妃推开了宫门,却一眼望见德妃正亲昵地拉着康熙走远了,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下来。
而桥头的胤禛眼看额娘带走了皇阿玛,觉得自己回去碍眼也不是个事,便想着去外面多待会,也许皇阿玛一会就离开永和宫了呢。
胤禛这样想着,就向着倚梅园的方向走去,【三年前的生日,八弟送给了我一个碗,现在他和惠妃娘娘一起生活,还有自己的亲额娘,也许是忘了我吧。胤禟那个死肥猪那么热情,还经常带着和他亲近的胤?一块找八弟,我越来越多余了…】
胤禛折下来一枝梅花:“朔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我连额娘都没有了,就不能让我顺心点吗?”寒冷让胤禛的酒已经醒了一大半,但是他没办法回永和宫。
德妃对温宪和胤禵的好他都看在眼里,很难不嫉妒,尤其是曾经在孝懿皇后的景仁宫居住的时候,景仁宫里的那老鸭汤…【还真是想念景仁宫啊】
胤禛在一棵梅树下待着,有些难过。【今天是腊月十三,谁也不记得我了,难受,又想喝酒,算了,再喝喝皇阿玛又要训我了。】颓废的胤禛在梅树下想着。
北风吹在胤禛的身上,胤禛却不冷,因为心里的冷更多一些。胤禛没注意到旁边梅树林里的一阵脚步声。
胤禛还在独自颓废着,突然,背后一双手给胤禛套了一条围脖。“四哥,你又喝酒了?”声音让胤禛很是熟悉,他猛地回过头,原来是胤禩。
胤禩从梅树林走来,身上带着不少被带下来的积雪和梅花瓣,他的手里牵着两条绳索,绳索下,两只胖乎乎的小奶狗正在“汪呜汪呜”的叫着,偶尔还带着“汪嘤嘤”的幼犬特有声音。
带着梅花瓣的胤禩浑身萦绕着梅花的香气,月光从他的背后倾泻而下,月色下背光的脸显得很暗很黑,但是却没有任何阴暗感,反而让胤禛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宁和踏实。
胤禩开口道:“四哥,额娘也不会希望你这样痛苦的。”胤禛看着胤禩,眼眶泛红:“八弟,你怎会在此处?”胤禩蹲下身子,轻抚着小奶狗,轻声说:“四哥,今天可是你的生日啊,我寻找了整个皇宫,才找到你在倚梅园呢。”
胤禩将一只小奶狗抱起来递到胤禛面前:“四哥,这小狗儿甚是可爱,你若是心烦,不如养着它们作伴。”胤禛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小奶狗,小奶狗舔了舔他的手,痒痒的触感竟让他心中的悲戚稍减。
“八弟,你还记得我们以前在景仁宫的日子吗?”胤禛问道。胤禩笑着点头:“自然记得,那时四哥还总护着我呢。”两人回忆着往昔,气氛渐渐缓和。
“八弟,这小狗可有取名啊?”“这一双狗儿叫百福和造化,是我从百兽园特意挑给四哥的刚断奶的小狗,管理百兽园的公公们说,百福和造化的名字是一句祝福,我觉得很适合四哥。”百福和造化像是听见了胤禩对它们的介绍,“汪嘤嘤”地叫着,抱着胤禛的腿就蹭了起来表示亲热。
“是什么祝福啊?”胤禛的眼里有光。
“祝四哥享有百福,广具造化!”胤禩把两只小狗抱起来递给胤禛,顺便抖落掉自己一路从梅林走过来,落在身上的雪和梅花。胤禛接过两只小狗,清冷的梅香味和小狗的温软让胤禛十分欣喜,也极大影响了他后来的审美和喜好。胤禛抱着百福和造化,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八弟,谢谢你,今日这份惊喜,我定会好好珍藏。”
胤禩拍了拍胤禛的肩膀,“四哥,往后的日子还长,我们情谊不变。”
此时,天空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洒落在二人肩头。胤禛望着雪景,心中满是感慨,说道“这雪落无声,恰似命运无常。但今日有你在,八弟,我感觉仿若重生。这酒,以后就尽量不喝了,四哥还要念佛呢,怎么能酒不离口。”看见胤禛竟然有心情开自己的玩笑了,胤禩也跟着笑了。
而后,二人带着小狗慢慢往回走。胤禛跟在胤禩身后,看着胤禩的背影,他笑了。这一刻,所有的悲伤与隔阂仿佛都在这漫天飞雪中消散。
——【这一定是我最棒的一个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