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乐涵听老太太这么问,心下有些紧张。
昨日李嬷嬷狼狈回府,任凭她怎么追问,什么都不肯也不吐露。
最后她拿出李嬷嬷的把柄,几次三番追问之下,李嬷嬷才告诉了她三个字:“他知道。”
之后就死也不肯多说一个字了。
她一夜未眠,实在不知道这三个究竟是何意思。
他?裴表哥?他知道了什么?
知道了她暗中给林青瑶使绊子?还是知道了她身体其实没什么大毛病?还是知道当年他奶嬷嬷那件事...
早上起来脸色实在难看,所以才用了脂粉遮掩一二。
耳边又响裴老夫人自觉慈祥,却有些尖细的声音:
“听昨儿那大夫说,胸痹最难治了,你可要多注意。”
她脸上笑出褶皱,沟壑纵横。
“胸口不痛了,姑母。”
魏乐涵抿嘴笑了笑,半垂着头,露出一节纤细白嫩的脖颈。
裴老夫人点了点头:
“摆膳吧。”
说完抬眼又看见魏乐涵偷瞄自己的好大儿,心下有些嫌弃。
心中不禁开始盘算,看这孩子一副芳心暗许的样子,等林青瑶嫁入裴家怀上孩子。
就看着这些年魏乐涵带来的银钱份上,将魏乐涵抬成裴玉岑的妾室好了。
至于平妻,甚至妻子。
来日方长,以后再慢慢想办法。
肥水不流外人田嘛,想到这里,老妇人心里嫌弃又转为高兴。
等吃完饭,丫鬟依照老夫人的要求,奉茶漱口,才算是结束了早膳。
裴老夫人用素色锦帕按了按嘴角,看向裴玉岑问道:“今日可是休沐?”
虽然裴玉岑在家中也是一脸冷漠,但是做娘的该关心,还是要关心的。
裴玉岑点了点头,神色如常。
他喊了小厮进来,递给裴老夫人一本册子。
“这本册子之上,是如今上京城尚未娶妻公子哥的小像。”
“我粗略看过一遍,家世不错,文采模样也都好。”
“嫡出庶出,也都有。”
“娘今日多费心,为表妹选一选。”
裴老夫人心中一咯噔,这是何意?
要给魏乐涵相看亲事?
那怎么成?!
且不说她如今那几十间铺子,就她交给自己保管的‘嫁妆’银子,都不能让她嫁给别人!
裴老夫人正要开口拒绝,就听裴玉岑清冷的声音继续说:
“三日后举办赏花宴,用长公主名义发请帖。”
“表妹年纪不小了,亲事也该定下来了。”
他这一席话说完,魏乐涵豆大泪珠就从眼角滚落。
满眼都是不可置信,看向斜对面的裴玉岑。
“表哥...?!”
声音颤抖,带着哭腔:
“可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若是我做的不好,您告诉我,我可以改呀!”
“您为何要将我赶出家门?!”
裴玉岑闻言,看向魏乐涵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愧疚之情,他自己明明说过不会委屈表妹。
这些年来,她的一些小动作,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说裴母有生恩,魏乐涵就有养恩。
所以他不想在小事上苛责表妹,小姑娘多纵容一些又怎么样呢?
可今日他却再也不能心软了。
只要一想到林青瑶决绝的神情,还有她与韩世子的亲密相处。
一切都将失控的感觉,就扰的他头痛欲裂。
他睁开了眼睛,深吸一口气,缓缓道:
“不是要赶你走,只是想给你找个好归宿,你毕竟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
魏乐涵闻言,哭的更加伤心欲绝。
她知道当年是她有私心,错过了嫁给裴玉岑的机会。
随着他与林青瑶婚事的接近,她在裴家的地位岌岌可危。
所以在纳征前一日,她不惜浸泡冷水澡,才留住了裴玉岑。
本以为二人婚事就此作罢,可没想到如今却演变成要将自己随意嫁人?!
裴家这些年吃她的,喝她的,裴老夫人就像吸血蛊虫一般,寄生在她身上。
如今有了更大的靠山,裴家就想将她随意嫁掉?!
不可能!
就算不能嫁给裴玉岑,她也绝对不会离开裴家!
她这些天早就想通了,那林青瑶就是一个什么手段都没有的白痴。
放弃当朝长公主的尊贵身份,下嫁给裴家?
只要嫁进来,她自有上百种方法,磋磨她,弄死她。
魏乐涵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她都不能离开裴家!
“表哥我不嫁人!”
“您若想要赶我走,我这就收拾行囊,回西北苦寒之地去,绝不拖累您与长公主婚事!”
“再不济,我就去京郊尼姑庵,当姑子去,呜呜呜呜呜。”
说完软倒在身边裴云珂怀中。
这些年她早就摸清楚了裴玉岑的性子,吃软不吃硬。
她这么说,不过是以退为进。
谁知道裴玉岑还没反应,裴老夫人看着魏乐涵那伤心欲绝的模样,心中不禁有些动容。
她轻叹一口气,看向裴玉岑:“玉岑啊,这些年涵娘对我们裴府的付出,还有对你的心意,你应该都看在眼里。”
“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魏乐涵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裴玉岑心中不忍。
“不行,赏花宴必须要办。”
“呜呜呜呜,表哥是要逼死我吗?”
“如果是我太碍事,也不必劳命伤财办什么赏花宴…”
“就将我送去庵子里吧,呜呜呜呜。”
“是我,呜呜呜是我阻了表哥亲事,是我碍了表哥官途,都是我的错。”
“当年我不如就死在苦寒之地,我就不该投奔姑母,成为裴家的拖累。”
“呜呜呜,如今家破人亡,再也没有栖身之处,呜呜呜呜,让我怎么活。”
她哭的娇弱,连裴老夫人都忍不住上前一步,把人揽在怀里,抚着后背道:
“好孩子,不是你的错,快别哭了,身体要紧。”
下人们也都别过头去不忍继续看。
裴玉岑叹了口气,到底没能强硬下心:
“只是暂时相看,婚期不一定近期就要定。”
原本在裴老妇人怀中,被那浓郁老人味儿熏得都哭不下去,听到裴玉岑这么说,魏乐涵猛地抬起头来,脸颊还一片水光,眼中却带着希冀。
“表哥...”
“可是为了安抚长公主殿下?”
她低声问,因为哭的久嗓音有些嘶哑。
“按时发请帖吧,其他的事无需过问,我自有安排。”
说完起身,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衣摆,转身离开。
留下慈恩堂一片安慰之声。
到了书房之中,裴玉岑端坐书案之后,揉了揉眉心。
赏花宴不止是摆明他不喜欢表妹这件事,也是为了让林青瑶能一同前来,到时候他会想办法…
想到这里,他唤来李琅,低声交代几句后,后者躬身领命,脚步匆匆出了裴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