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月光像淬了冰的银箔,斜斜切进病房的玻璃窗。陈海生盯着电子钟跳动的数字,每一秒都在加剧他掌心的汗意。妻子和儿子沉睡的呼吸声交织成轻柔的韵律,他却如坐针毡。当秒针划过3:17的瞬间,昨夜梦境里巨蟒獠牙上滴落的腐液仿佛又溅在脖颈,他猛地掀开薄毯,动作太急惊醒了床头柜上的保温杯,金属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他屏息望向病床,确认妻儿仍在熟睡后,才轻手轻脚地摸向储物柜。黑暗中衣物摩擦的窸窣声让他心跳如擂鼓,摸索到车钥匙时,指腹触到金属表面的汗渍竟有种黏腻的触感,恍惚间以为摸到了蟒蛇冰凉的鳞片。蹑足走到病房门口,他回头看了眼妻子枕边儿子的胎发纪念盒——今早护士帮忙收集的细软发丝,此刻在月光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
楼下的停车场裹着潮湿的雾气,三轮车的车斗还沾着昨夜竹林的泥痕。陈海生发动车子时,引擎的轰鸣在空荡的院区格外突兀,惊起几只夜枭,它们扑棱棱的振翅声让他后颈的汗毛瞬间竖起。街道上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便利店的冷光招牌在凌晨显得格外刺眼,他冲进店里,撞倒了堆放在门口的关东煮推车。
要烧鸡、水果、白酒!\"他攥着皱巴巴的钞票,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店主睡眼惺忪地看着这个浑身汗味的男人,看着他把整只烤得金黄的烧鸡塞进塑料袋,又抓起哈密瓜和葡萄胡乱堆在一起,最后抱走两坛陈年黄酒。付款时,零钱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陈海生却顾不上捡拾,拎着沉甸甸的袋子夺门而出。
三轮车在空旷的马路上疾驰,酒坛相互碰撞发出闷响,混着烧鸡的香气在夜风里飘荡。经过菜市场时,他突然急刹车,跳下车拍打着紧闭的档口铁门。\"老张!开下门!\"他喊着相熟摊主的名字,直到对方睡眼朦胧地出现。\"给我两只活鸡,要最肥的!\"当血淋淋的活禽被塞进蛇皮袋,剧烈的挣扎让袋子不停扭动,陈海生恍惚又看见巨蟒鳞片间挣扎的猎物。
重新上路时,东方的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陈海生的手掌被塑料袋勒出深红的血痕,却浑然不觉。当三轮车拐上那条熟悉的土路,晨雾正从竹林间弥漫开来,带着腐叶与青苔混合的腥气。他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昨夜梦境里巨蟒的嘶鸣仿佛又在耳边炸响。
在巨蟒曾盘踞的位置,陈海生颤抖着铺开红布,将烧鸡、水果整齐摆放。两坛黄酒倾倒时,琥珀色的酒液渗入泥土,很快洇出深色的痕迹。他解开蛇皮袋,两只活鸡扑棱着翅膀窜出,却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突然僵住——晨雾中,竹叶无风自动,传来细密的\"沙沙\"声。
大仙!\"陈海生膝盖重重砸在碎石路上,额头触到地面时还残留着夜露的凉意,\"实在对不住,是我疏忽了!新生命降临太过欣喜,求您千万别怪罪!\"他不停地磕头,额头与地面碰撞的闷响惊飞了两只活鸡,却惊不散越来越浓的雾气。当第三声闷响落下时,他感觉有阵带着腐臭的风掠过后颈,像极了那晚巨蟒的吐息。
晨雾中,一滴温热的液体突然落在他后颈。陈海生浑身僵硬,缓缓抬头,只见头顶的竹叶间垂落一根晶莹的丝线,末端悬着颗水珠,在即将滴落的瞬间,折射出琥珀色的光,宛如巨蟒注视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