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古宅庭院的瞬间,腐叶在脚下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齐膝高的杂草间,枯黄的藤蔓缠绕着半截断碑,碑上斑驳的字迹早已辨认不清,只隐约可见几个朱砂描红的残字,在阳光下泛着暗红的色泽。小虎的草鞋踩进一滩黑色的积水,水面浮着几片腐烂的花瓣,恶臭混着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呛得他几乎作呕。
石头死死攥住小虎的衣袖,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正房的朱漆大门歪斜地挂在门框上,门板上深深的抓痕从下往上延伸,像是某种巨大的兽爪留下的印记。破碎的窗棂间,泛黄的窗纸被风掀起又落下,发出“噗噗”的声响,如同垂死者的喘息。小虎注意到窗台上散落着几撮灰白色的毛发,在风中轻轻颤动,不像是普通家猫留下的。
两人贴着墙根挪动脚步,碎石在鞋底发出细碎的摩擦声。小虎刚把眼睛凑到破洞处,一股刺骨的寒意突然顺着脊梁窜上来。屋内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八仙桌上倾倒的青花瓷瓶积满黑水,桌布上凝固的暗红痕迹蜿蜒成诡异的图案,像是某种扭曲的符咒。太师椅的靠背上,垂落着一缕缕乌黑长发,发梢还滴着水珠,在青砖上晕开深色的水痕。
好像有东西在动!”石头的尖叫卡在喉咙里。一阵阴风吹过,墙角堆叠的樟木箱突然剧烈晃动,箱盖“砰”地弹开,露出里面腐烂的绸缎衣物。更诡异的是,一件绣着金线牡丹的女式嫁衣无风自动,宽大的衣袖在空中挥舞,仿佛有个透明的人正在试穿。小虎感觉后颈的汗毛全部竖起,他握紧砍柴刀的手心里全是冷汗,刀刃在阳光下微微发颤。
可能……可能是风,别怕。”小虎的声音比树叶还抖。他强迫自己继续观察,却发现供桌上的长明灯不知何时亮了起来,豆大的火苗在无风的室内诡异地摇曳,投在墙上的影子像是无数只扭曲的手在抓挠。供盘里摆放的水果早已腐烂,蛆虫在发黑的果肉间蠕动,却诡异地排列成类似眼睛的形状。
就在这时,屋后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起初像是铁链拖拽地面的“哗啦”声,紧接着是断断续续的啜泣,声音忽远忽近,时而像是年轻女子的哀鸣,时而又变成孩童的抽噎。石头的膝盖开始打战,裤腿上不知何时沾满了暗红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小虎,我、我要回家……”他带着哭腔的声音刚落,头顶的房梁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瓦片碎裂的声响在寂静的院落里炸开。小虎本能地拽着石头后退,一块带着青苔的瓦片擦着他的耳际坠落,在青砖上砸出拳头大的坑。抬头望去,坍塌的屋檐下,悬挂着七八个锈迹斑斑的铜铃,正以诡异的节奏摇晃,发出的声响像是有人在磨牙。更恐怖的是,铃舌上凝结的暗红色物质,在阳光下泛着油光,分明是干涸的血液。
跑!”小虎的喊声响彻庭院。两人转身狂奔,石头被藤蔓绊倒,额头重重磕在石阶上,鲜血瞬间染红了半张脸。但他顾不上疼痛,连滚带爬地跟上小虎。穿过杂草丛生的庭院时,小虎感觉有冰冷的手指扫过脚踝,回头却只看见自己凌乱的脚印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串湿漉漉的足印,每个脚印里都盛满黑色的污水。
古宅的大门在身后“砰”地关上,震落门框上厚厚的灰尘。小虎和石头跌跌撞撞地冲下山坡,裤腿上沾满荆棘和草屑。当他们终于跑回村口时,日头已经西斜,老槐树下乘凉的村民们看着两个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的孩子,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王老倌吧嗒着旱烟,浑浊的眼睛盯着小虎身后,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烟锅里的火星“噗”地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