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富贵像只受惊的猫一样弓着背,屏住呼吸向猫眼挪动。每移动一寸,老旧的地板就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吓得他浑身汗毛倒竖。就在距离猫眼还有半步远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就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反复刮蹭门板。
他的身体瞬间僵住,活像被按了暂停键的电影画面。冷汗顺着太阳穴滑落,在脸颊上留下冰凉的触感。王富贵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继续向前探身。
透过鱼眼形的猫眼,外面的景象让他胃部一阵痉挛。
那是住在对门的房产中介张经理。这个穿着廉价西装脚踩化工皮鞋的中年男人,此刻正以诡异的九十度后仰姿势站在门前。他染着廉价染发剂的头发上沾满了暗红色的污渍,脖子扭曲的角度明显已经折断,却还能随着抓门的动作上下摆动,活像一具被操纵的提线木偶。
视线扫向销售丧尸对面敞开的房门,和丧尸旁边倾倒的杂物以及一地的鲜血。他很快理清了状况,八成是销售变成丧尸后被我声音吸引,走到这边又被房东堆在走廊的杂物绊倒,直接摔断了脖子。
”超雄沪奶立大功啊...“王富贵苦中作乐地想着。他蹑手蹑脚地退回卧室,后背抵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电脑椅的滚轮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滑动,撞在膝盖上发出轻微的声响。王富贵猛地一颤,随即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都生化危机了,自己居然还在担心楼下的土着大爷投诉?
“冷静...冷静...“他用力掐了掐大腿,强迫自己思考。手指无意识地在牛仔裤上敲击着,节奏杂乱得像他此刻的心跳。
首先,食物储备还算充足。厨房里那箱方便面加上冰箱里的存货,省着点吃能撑个俩月。水...他抬头看向阳台上的储水桶,那是上次停水时买的,现在里面还有大半桶,不太够,只有半个月的生活量。
但最让他不安的是,整整两天过去了,居然没有任何救援的迹象,他想知道在他睡着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以龙国的全世界第一的行动力,就算整个城市沦陷,不出24小时就能解决。除非...上面也遇到了大麻烦...再结合之前的24国协议...
“我可不想一边叫着歪比巴伯一边被丧尸啃着脑子...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这个念头让王富贵浑身发冷。他猛地扑向电脑桌,动作太急导致椅子“哐当“一声翻倒在地。顾不得扶起椅子,他颤抖着手点开d盘,在一个名为“学习资料“的文件夹里疯狂翻找。
“《赤脚医生手册》...这个有用...《张天师符咒大全》...操,这是丧尸又不是僵尸!“鼠标快速滑动,终于停在《怀斯曼生存手册》上,“就你了!“
抓起笔记本和圆珠笔,王富贵开始奋笔疾书。圆珠笔笔尖在纸面上划出沙沙的声响,字迹潦草得像医生的处方。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移动,从清晨到黄昏,他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连午饭都只是胡乱塞了几口饼干。
“还好大学经常帮弱智室友抄作业...上班又给脑瘫领导写资料...“当最后一页笔记完成时,王富贵活动着酸痛的手腕,自嘲地笑了笑。窗外,夕阳将楼下那具残缺的尸体染成暗红色,干涸的血迹在余晖中泛着诡异的光泽。
就在他美滋滋的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时,一声微弱的呼救穿透了寂静。
“救命啊!有人吗!救救我...呜呜呜...“
这声音像一柄钝刀,猛地刺进王富贵的心脏。
他太熟悉这个声音了——
是住在四楼401的沈小楚,楼下花店那个总是安静得像株百合的女孩。
王富贵至今记得初遇那天的场景:凌晨四点半的楼道,他刚通宵加班回来,整个人像条被抽了骨头的死鱼。然后他看见了那个单薄的身影,正在昏黄的声控灯下费力地搬运花盆。她挽起的袖口露出纤细的手腕,发梢沾着晨露,像童话里走出来的卖火柴小姑娘。
记忆又闪回到半年前那个雨夜。他加班到凌晨十二点回来,看见沈小楚蹲在楼道里,正用纸巾小心翼翼包裹一只受伤的流浪猫。雨水顺着她的刘海滴落,白色连衣裙沾满了泥点,怀里的小猫却干燥温暖。见他盯着看,她仰起脸笑了笑。
\"要摸摸看吗?\"她当时这么问,声音轻得像花瓣落在水面。
最难忘的还是是去年冬天,高烧到39度的他跌跌撞撞下楼买药,在楼道里遇见了正要出门的沈小楚。看着病怏怏的王富贵,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从篮子里取出一支带着晨露的白百合,轻轻放在他滚烫的掌心。
王富贵至今记得那触感,花瓣冰凉的花茎上还沾着她的体温。她朝着王富贵甜甜一笑,眼角弯成月牙,不算惊艳,却干净得像《最终幻想》里走出来的爱丽丝,那种在这栋发霉的破楼里依然固执盛开的纯白。
那支花后来蔫得跟他的社畜人生一样,但他愣是没舍得扔。
在这栋鱼龙混杂的出租楼里,沈小楚的存在像个温柔的奇迹。每个节日清晨,邻居们的门把手上总会突然出现小束鲜花,用麻绳系着歪歪扭扭的蝴蝶结,那些含苞待放的花朵和她一样,在这栋老楼腐朽的血管里固执地输送着月光。
王富贵只犹豫了十个心跳的时间——大概是他这辈子做过最迅速的决策,为了他的白月光。
但首先,他得解决门口的“销售丧尸“。
小心翼翼的来到门口,再次观察后,他发现了诡异的一幕:这只丧尸居然保留着生前的职业习惯——时不时弯腰鞠躬,抬起手做打电话状,腐烂的喉咙里挤出嘶哑的“您好...““特价房...“之类的字眼,断掉的脖颈上下起伏,扭曲的脸上甚至能看出谄媚的表情。
“死了还不忘推销?这是什么先天满魂力荒古牛马圣体...“王富贵嘴角抽搐。作为刚被优化的社畜,他对这种职场精神感到既荒谬又悲哀。
很快,他摸清了丧尸的行动规律:只有在鞠躬时才会面朝正门。于是他抓住一个“打电话“的时机,猛地拉开门,手中的蛇皮袋如渔网般罩下。丧尸剧烈挣扎,后仰的脑袋让它失去平衡,重重摔向楼梯——
“咚!...咚!“
一连串闷响后,楼下邻居放在门口的尖头长伞精准刺穿了蛇皮袋。透过纤维的孔隙,能看到伞尖从丧尸后背透入,从头部刺出,活像烤串上的鹌鹑。
“这死法...莫名眼熟啊,愿天堂没有尖头雨伞和房产销售,RIp阿门阿弥陀佛~“王富贵嘀咕着,转身抄起厨房的剁骨刀。锈迹斑斑的刀刃映出他凝重的脸——这把本想用来炖汤的刀,终于派上了真正的用场。
握着剁骨刀的王富贵飞也似的奔向四楼。
沈小楚的房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砰砰“的撞击声。王富贵握紧剁骨刀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一个矮胖的中年丧尸正在疯狂拍打卫生间的玻璃门,门上的裂纹已经像蛛网般扩散。
没有犹豫,王富贵冲上去就是一刀。刀刃深深嵌入丧尸的脖颈,却被厚厚的脂肪层卡住。丧尸缓缓转头,肿胀的脸上还沾着血色的残渣,张开的嘴里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臭。
“请你吃个球!“王富贵眼疾手快地将健身用的弹力球塞进它嘴里,紧接着又是一记蛇皮袋套头。趁着丧尸挣扎的间隙,他迅速用绳子将其捆成了标准的龟甲缚。
“没想到学习资料里的第一次实战捆绑,是用在丧尸身上...“王富贵大口喘息着,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滚落。他死死盯着地上那具被龟甲缚的丧尸,后者正像条蠕虫般在蛇皮袋里疯狂扭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一股恶寒顺着脊椎窜上来,让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操...这死货生前是吃猪油长大的吧...\"他抹了把汗,弯腰抓住绳结。丧尸透过蛇皮袋传来令人作呕的黏腻触感,像在摸一块发霉的猪油。王富贵咬紧牙关,手臂肌肉绷得发疼,才把这坨目测至少180斤的\"大礼包\"一寸寸拖向阳台。
每拖动一步,丧尸就发出\"呜呜\"的闷响,被弹力球塞满的嘴巴喷出腥臭的黏液。好不容易拖到阳台边缘,王富贵已经累得眼前发黑。他深吸一口气,抬脚狠狠一踹——
\"咚!\"
重物坠地的闷响从楼下传来,伴随着某种东西爆裂的\"噗嗤\"声。王富贵没敢往下看,但他能想象那个画面:蛇皮袋像坏掉的西瓜一样炸开,红的白的黄的遍地都是。
他迅速转身走向卫生间,放轻声音说道:“小楚?是我,王富贵。已经安全了。“
玻璃门极缓慢地滑开一道缝隙,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先是一只纤细的手颤抖着扶上门框,指甲因为用力而泛着青白。接着是一缕散乱的发丝,发梢还沾着未干的汗珠。
最后,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从门缝中怯怯地探了出来。
沈小楚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杏眼此刻肿得厉害,通红的眼眶里蓄满泪水,长长的睫毛被浸得湿漉漉的,随着每一次眨眼都抖落几颗晶莹的泪珠。她苍白的脸颊上交错着数道泪痕,有几滴还挂在尖尖的下巴上,将落未落。粉嫩的唇瓣被咬得发白,还在不自觉地轻颤着,像是随时会崩溃大哭却又强忍着的样子。
当她看清来人时,那双红肿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更多的泪水涌了出来。一颗泪珠顺着她小巧的鼻梁滑落,恰好滴在王富贵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背上,滚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
“没事了,都解决...“然而王富贵的话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因为他的目光死死钉在缓缓走出的沈小楚的右臂上——那里有一排狰狞的牙印,深可见骨,鲜血正顺着她纤细的手指滴落。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王富贵强迫自己保持镇定然而眼中的慌乱是藏不住的:“快...快处理下伤口。我帮你拿医药箱。“
沈小楚却突然身子一软,向前栽去。王富贵慌忙接住她,女孩单薄的身躯在他怀中轻得像片羽毛。她身上淡淡的百合花香与血腥味混合在一起,组成一种令人心碎的矛盾气息。
“我...我前天失眠睡不着就吃了吃了安眠药...“沈小楚虚弱地解释着,声音细如蚊蚋,“但是不知道睡了多久...刚刚醒来后发现手机没信号,想出门看看情况,结果一开门就...“
王富贵小心翼翼地扶她坐到沙发上,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易碎品。当他翻开医药箱时,身后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转头一看,他呆住了——沈小楚纤细的手指颤抖着解开被鲜血浸透的外套纽扣,每解一颗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染血的外衣滑落在地,发出\"啪嗒\"一声轻响。接着是那件米色的棉质背心,血迹已经在布料上晕开成暗红色的花。当她褪去最后一件衣物时,夕阳的余晖恰巧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她身上洒下一片细碎的金色光斑。
王富贵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少女的肌肤在光晕中呈现出瓷器般的质感,莹润得几乎透明。纤细的锁骨下,纯白色的棉质内衣包裹着青涩的曲线,随着她急促的呼吸轻轻起伏。夕阳的余晖在她平坦的小腹上流淌,勾勒出优美的肌肉线条。那些细小的绒毛在光线中若隐若现,像是镀了一层金粉。
“白色...“王富贵下意识喃喃出声,随即被自己的失礼吓了一跳,慌忙假装咳嗽掩饰。
沈小楚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下意识地环抱住自己,这个动作让她的蝴蝶骨在薄薄的皮肤下显得更加清晰。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墙上,像一幅莫奈的传世油画。
然而这美好的画面却被几道狰狞的伤痕撕裂——她的右臂上,深可见骨的咬伤还在渗着血珠;后背的抓痕从肩胛一直延伸到腰际,在瓷白的肌肤上刻下触目惊心的红痕。一颗血珠顺着她纤细的腰线缓缓下滑,最后隐没在内衣边缘,留下一条刺目的红线。
王富贵愣住了,不可置信的视线定格沈小楚的身上,眼眸中有深深的遗憾。
沈小楚纤细的肩膀微微颤抖,眼中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要流出:“富贵哥...我是不是...也会变成那种怪物?我看过生化危机的,被咬了抓了都会...“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像一记重锤砸在王富贵心上。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许久才说强颜道
“哈哈哈,又不是拍电影,可能只是大范围的狂犬病,及时消毒治疗肯定没问题的...”他他嘴角扯出个夸张的弧度,声音温柔得能滴出蜜糖来,活像哄幼儿园小朋友的邻家哥哥。
可那双眼睛骗不了人——瞳孔深处翻涌的阴霾都快凝成实质了,医药箱里的酒精棉球在手中被捏得变形,刺鼻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窗外,最后一缕残阳也被夜幕吞噬。整座城市街灯依旧亮着,只是街道上不再有往日的喧嚣,此起彼伏的嚎叫声刺破夜色,像生锈的锯子来回拉扯着城市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