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上,刘炬单手支倚在龙座上,眉宇间俱是掩不住的悦色。
那可不高兴呢嘛。
半年多雷厉风行的寺院田产清扫,竟是没出半点差错,贵族官员们一个个乖顺如鹌鹑,连声微词都未曾有过。
刘炬只道是天子威仪震慑,近日走路都添了几分神气,殊不知...之所以没人反抗,是因为户部的官员都个个跟患了眼疾般,该瞧的瞧不见,该查的查不出,暗涌着的全是放水疏通的门道。
这头雷霆手段清丈田亩,那头却开闸泄洪似的暗放生路——能出事才怪。
当然了,户部所做的这一勾当,背后都是由赵鹿吟在操控,肯同流合污的便一起共分这泼天富贵,不肯合污的便“友好”地敲打一番。
总之大家都相处地很愉快,赵鹿吟自然也赚得盆满钵满。
都说狗急了也会跳墙,该松口时还是得松口嘛。一想到这半年来她收到的财宝,赵鹿吟都差点笑出声了。
好不容易捱到下朝,她第一时间就去找了徐友尚。
“徐大人,近日过得如何啊?”
徐友尚一看是她来,嘴角抽抽,僵硬笑道,“自然是...不错的...”
不错个鬼!
连户部的低级官吏都能披金挂玉了,他一个尚书却穷得叮当响,收到的所有好处全进那个死婆娘和这个奸佞囊中,他能不错吗??
赵鹿吟满意地点了点头,“也是,看您这般面色红润,想必也是过得极好的。”
“不过啊...”她话锋一转。
“这秋收在即,陆运漕运等事情可都准备妥当了?噢我只是提醒你一下,虽说今年税制新改,你只需直接让皇上过目便好...”
“但...我既为上官,终究...还是得给我过目一下不是?”
她眉眼含笑,抬手拍了拍徐友尚的肩。
“是...是...您说得是...”
徐友尚已经不愿挣扎了,被这人盯上的那一刻,他就注定是被摆布的了。
呵...这人就是个奸佞,
装得一副好拿捏的模样,实则内里阴险狡诈,这次户部弄的这些小动作没被御史里一些清流所察觉,只怕是...御史里也有他的人吧...
思及此,徐友尚脊背发寒,他自是不知这人所谋为何,但观其一角,只怕是...所图甚大啊...
“想也是,徐大人自然是个明事理的。”
放下手,赵鹿吟越过徐友尚往宫门外走去,在马车旁,司陆河站在那同豆包攀谈,见她来便含笑朝她走了过来。
虽说她跟司景洲闹得不欢而散,但好在司陆河跟她的关系还跟从前那般,此刻见他眉眼带笑,便知是来跟她讨要人情了。
“你上回同我说的大餐,如何?”
此番清查,司陆河虽是没收金银贿赂,但看在她面子上,他还是稍微网开一面。
赵鹿吟笑了笑,“你也算是救了我,你自己说吧,想去哪?”
“难得大方,”司陆河一脸神秘地凑过来,“那我们去...曲江池吧?”
“曲江池?你去那做什么?”
“游湖泛舟赏美景啊。”
“...”
“两个大男人游湖泛舟?”赵鹿吟微微眯起眼睛打量他。
“...我可不像你,”司陆河解释道,
“不过是趁着夏日暑热,划船游湖图个凉快罢了。”
“至于尚书省那边...还得劳烦你替我遮掩一二...”
...
曲江池,碧波荡漾,向来是才子佳人消暑赏景的胜地。
正值八月,暑气未消,湖面上点缀着几叶轻舟。和风拂面,不时传来舟中佳人奏乐的袅袅余音。
“虽说如此,但你看起来也不像是喜游湖赏景之人啊。”赵鹿吟靠在船侧的栏杆上,阵阵凉风吹拂,倒是格外清爽。
“偶尔也该体验下这些年轻公子小姐的雅趣嘛。”司陆河轻晃着手中的葡萄酿,神色惬意。
“你便年纪大了吗?”
“那可不...”司陆河轻抿了一口葡萄酿,突然指着对面小舟上的人。
“你瞧那身着青衫的姑娘,一双杏眼圆润灵动,是不是格外可人?”
赵鹿吟看过去,确是很灵秀动人的一姑娘,她点了点头道,“嗯,挺好的。”
司陆河状若无意地看了一眼裴纪的表情,又接着指了一个姑娘,“你瞧那绯色衣衫的姑娘,眉目如画,当真是倾国倾城之姿。”
“挺好的。”赵鹿吟依然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司陆河一见,又不死心地指了指在湖岸上的一个姑娘,“你瞧岸上那身着黛青罗裙的姑娘,温婉可人,是不是颇有几分小家碧玉的风姿。”
一次两次便罢了,但三番五次的,赵鹿吟便意识到不对了,她眯着眼,一脸探究,
“你到底是想干什么?”
“这...不是,赏景吗?”司陆河眼神躲闪,看见什么,一咬牙,
“你看那青衫的公子,生得面如冠玉,好不俊朗!”
声音较大,引得游船上的、岸上的都纷纷看了过来,那位青衫公子也循声望来,见是一男子指着他,当即冷下脸来恼怒地瞪了回去。
“...”
“你若想丢人可别拉上我...”
“不是...”司陆河慌忙以袖掩面,躲闪着众人的目光。
赵鹿吟叹了一口气,“你到底想做什么?给我介绍姑娘?”
司陆河也叹了一声,要不是为了绝了司景洲的念想,他何至于无缘无故来这为裴纪物色人家。
也不知裴纪到底说了什么,自从那日过后,司景洲...跟换了个人似的,本就寡言少语的人,如今愈发冷峻,整日埋首在大理寺不分昼夜地办案,什么案子都要沾上一手。
活像个不知疲倦的疯子...
他将袖子放了下来,“你这年纪也不小了,为何还不成亲?”
“为何要成亲?”赵鹿吟蹙眉。
“这哪能有人不成亲的啊?”
“那你呢?”
“...”
为何一个两个的都要先催着他成亲??
他抿了抿唇,“我也准备了,若条件不错,今年会定亲的。”
司陆河本也没想着一直不成亲,他是家中长子,成亲是必须的,拖延至今,不过是想等心底那个人渐渐淡去,才好另结良缘......
如今...也算是终于能接受她的离去了吧...
赵鹿吟没有说话,目光淡淡地投向湖面,说起来,这段日子江寒竹也在劝着自己成亲。
她说留着这个空位,若哪天遭人算计,硬塞个外人进来,那才真叫麻烦,还不如提早娶个信任的人,也好绝了外面人的不怀好意。
话...倒是有道理...
这个位置一直空着,终究是个隐患...
只是...她要娶谁?
娶了江寒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