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凤静默地站在去往墓室的第一个路口处，等待着连荼羽的到来。
这一等便是小半个时辰。
“就算是给那个人族废物下葬立碑，她现在也该追上来了。”
元凤根本没有想过连荼羽不跟着她走的这种可能。
一是因为她已经给了生生不息丸，那药见效虽慢，但短时间内稳定伤势不成问题。二则是他二人虽都拼命护着对方，可实际上应该并没有多熟。
元凤想不出连荼羽有什么理由放弃这个增长实力的机会，然而现实是她连半个人影也没看到。
“这个蠢货，孰轻孰重分不清是吗！”
说是这么说，但该返回去找人还得返回去找，谁叫如今是她被人拿住了软肋呢。
元凤回到雕像处时，连荼羽正在闭目调息。不过她并没有立即出声打断，而是站在那里观察起来。
别的不说，这丫头倒是生了一副好皮囊。尤其是新月眉下的那双杏眼，睁着时，无论她是嗔是怒，都透着玲珑烂漫。
可她一旦闭目，便清冷的好似天边遥远的月。
元凤突然觉得胸口有些闷，也许是因为心中泛起了怜爱。
看小丫头对她满腹怨憎的模样，想来是对那场毁天灭地的大战有所了解。但她具体了解多少，元凤并不清楚。
但元凤可以肯定，小丫头根本不曾探到过往的真相。她有心解释，可她曾对天道发过誓，要将过往的一切深埋于心，以此来换取自己族人的一线生机。
那是她犯下的错，所以不管发生什么，她都不怨不悔。
可小丫头是无辜的，如果非要说她有什么问题，那也只能责怪命运的捉弄。她延续了凤祖的血脉，便是命中注定要扛起兴盛凤族的重任。
不止如此，她还要为此付出代价，这个代价甚至可能是她的命。
这些一切都不是她自己的选择，只能被动接受的她心中不忿，其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元凤将自己带入了一下连荼羽的处境，她自问只会变得更疯。
这一点怜爱便来自于此。
不过，这点怜爱只维持到了连荼羽开口的那一瞬。
“你怎么又回来了。”
“自是回来看看你那个朋友死透了没。”
“恐怕你来的有些早了。”
在连荼羽眼里，元凤的这一抹执念着实有些疯癫。她猜不透，也懒得猜，索性顺其自然就好。
元凤说不过她，无奈的说道：“你这丫头嘴里当真是一句能听的也没有。”
“家学渊源。”
连荼羽不痛不痒地回击了她。
两个人完美地演绎了什么叫话不投机半句多。若是闲聊，只怕是已经落得个面面相觑的局面。
好在两个人之间有的全是正事，起码在元凤心里是这样。
“赶紧跟本座走。”
“我怎么记得不久之前还有人让我随意来着。”
“难道还要本座求你不成？”
从元凤决定返回来的那一刻，她在这场较量中就已经处于了下风。因为她用行动证明，是她更需要连荼羽。
而连荼羽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不过她并没有打算利用这一点再逼迫元凤什么，毕竟他们如今在元凤的地盘上。
“要走你自己走吧，我得留下来照顾我朋友。”
“放心吧，他死不了。”
话说到这里，元凤不得不承认自己之前说药可能失效的话完全是为了报复连荼羽对自己的威胁，实际上那个生生不息丸没有任何问题。
至于证据，便是薛沧安没有进一步加重的伤势。
连荼羽其实并不太相信元凤，毕竟话都是她自己说的，连荼羽根本分不出真假。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直到薛沧安的气息当真愈发稳健起来，她这才彻底放心。
“薛苍蝇啊，你就安心在这里养伤，等本王姬回来找你。”
担心薛沧安醒来后乱走，连荼羽特意将留音符塞进了他手中。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跟着元凤一起往神墓深处走去。
墓道蜿蜒曲折，连荼羽甚至数不过来这一路究竟拐了多少次弯。走了大约一刻钟，一扇鎏金大门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门里面是什么？”
“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什么叫我进去看看，难道你不打算进去了？”
连荼羽一脸疑惑。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元凤的语气中隐藏着不同寻常的意味，可她又不明白为何如此。
她直勾勾地盯着元凤，试图从元凤脸上看出端倪。
但元凤压根儿就没有理会连荼羽的问题，直接伸手为她推开了那扇鎏金大门。接着不急不缓地说道：
“去吧，你想知道的真相都在里面了。”
真相？
连荼羽想知道的真相有很多，她不清楚元凤说的是何真相。但有一点她可以确定，无论元凤如何疯癫，都不会置自己这个传承者于死地。
因此，她没有任何迟疑地走进了门内。
鎏金大门在连荼羽身后缓缓关闭，然而她却没有任何反应。因为，此刻的她已经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如果说神址入口处的九头凤祖雕像是巧夺天工，那眼前这副九头凤祖的骨架，就只能用神迹来形容。
这是凤祖的遗骸？
可凤祖当初被镇压在不死山下，日日受业火灼烧，直到恶业散尽。而恶业散尽之时，亦是她灰飞烟灭时，哪里来的什么遗骸呢？
就当连荼羽思考这副白骨的来历时，一道声音自虚空中传来：“以血为祭，可溯过往。以魂为祭，可窥未来。”
什么意思？
这来一趟还得献个祭不成？
她干脆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打算直接绕过巨大的骨架。然而无论她往哪个方向走，骨架始终挡在她的面前，不让她前进半步。
看来这是必须从中选择一个了，连荼羽不免再次犹豫起来。
如果非要选择一个，她其实更想选择窥探未来。因为往事只能追忆，但未来还可以改变。
可是若要窥探未来的话，那她就必须献祭神魂。尽管她觉得这个献祭八成不会要她献出全部的神魂，但凡事都有个万一。
更何况，撕裂神魂的痛楚也不是开玩笑的。
以部分神魂交换一个窥探未来的机会，到底值不值得呢？
答案是：不亏。
秉着不亏就是赚了的原则，连荼羽同意了献祭：“神魂为祭，未来皆入我眼。”
话音才落，只见白骨之上迅速生出血肉。仅不到三息，一只浑身火红色的九头凤就出现在了眼前。
它没有进攻，也没有防守，而是盘旋在了连荼羽的头顶。紧接着，连荼羽便感觉到有什么在撕扯她的神魂。
这是一场漫长的折磨，连荼羽双手紧握，强忍住了想要尖叫的冲动。然而还没过多大一会，就看到有鲜血顺着她的手心流下，滴滴嗒嗒落了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