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未时,山风卷着铁锈味灌进领口。
我踩着断成两截的汉白玉柱,望着眼前的天机阁遗址——残垣像被巨手揉碎的纸片,半座石拱桥架在深谷上,桥身刻的二十八星宿图只剩左青龙的龙爪还泛着幽蓝微光。
\"主人。\"幽冥狐的指尖突然搭上我手背,她的掌心凉得像浸过寒潭水,\"这墙根下埋着三重锁灵钉。
千年前那位法宝大宗师闭关时,怕有人偷学他的炼器术,在方圆十里布了困仙局。\"她蹲下身,狐尾扫开一层浮土,露出半截锈迹斑斑的青铜钉,\"现在禁制弱了,但贸然硬闯......\"
\"会触发自毁阵。\"我接完她的话,弑魔剑在剑鞘里轻轻嗡鸣。
三年前师父咽气前抓着我手腕说的话突然撞进脑子:\"小彻,天机阁地宫里的东西,比封魔锁还毒。\"当时他咳得血沫子溅在我脸上,现在那股铁锈味又漫上来,我舔了舔嘴角,咸的。
\"嗷——\"
狂猿的低吼像滚雷砸下来。
我转头的瞬间,十道剑光破云而来,最前头那道裹着寒冰,把路过的云都冻成了碎冰渣。
\"云澈!\"寒剑光里穿出个冷得能刮骨的声音,\"交出九极玄雷鼎,留你全尸。\"
冷轩羽踩着剑落下来,玄色道袍上绣的玉清门云纹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手里的寒冰剑结着霜花,剑尖正对着我心口——这小子上个月在苍梧城劫过我的商队,当时他用的还是普通青锋剑,现在换了寒冰剑,看来清云子把压箱底的宝贝都给他了。
\"九极玄雷鼎?\"我笑出了声,故意摸向腰间的青铜鼎挂件,\"你玉清门的耳朵是塞了驴毛吗?
那鼎早被我熔了炼弑魔剑了。\"说话间我脚尖在地上点了点,三枚透骨钉顺着石缝滚进左侧断墙——那是和幽冥狐约好的阵眼标记。
冷轩羽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身后十个正道修士呈北斗阵散开,其中有个穿朱红法衣的是万毒门的,腰间挂着的蛇囊在蠕动;还有个光头和尚握着降魔杵,额头青筋跳得像要爆出来。
看来清云子怕我跑了,连旁门左道都拉来凑数。
\"上!\"冷轩羽挥剑的刹那,我退了两步,踩上那枚透骨钉。
\"幻!\"幽冥狐的声音像根银针扎进耳朵。
她不知何时绕到了断墙后,狐尾竖起时带起一阵红雾,十道身影突然在雾里扭曲——万毒门的修士尖叫着去抓自己脖子,指甲抠得血肉横飞;和尚的降魔杵砸向身边道修的脑袋,脑浆混着血溅在冷轩羽脸上。
\"是幻阵!\"冷轩羽抹了把脸,寒冰剑爆发出刺目蓝光。
可他刚要解破幻印,狂猿已经扑了过去。
黑鳞擦过空气的嘶啦声里,我看见狂猿的右拳裹着腥风,直接砸在万毒门修士胸口——骨骼碎裂声比雷还响,那修士整个人被砸进墙里,蛇囊炸开,上百条毒蛇吐着信子钻进幻阵,反而咬得更凶了。
\"主人,这些虫子味儿太腥。\"狂猿扯下胸口沾着的蛇尸,随手甩进深谷,\"不如留两个活口下酒?\"
\"留他。\"我指了指冷轩羽。
这小子是玉清门年轻一辈里最能打的,清云子肯定给他留了保命符。
果然,当血杀罗刹的血色镰刀架上他脖子时,他怀里的玉牌突然爆发出金光,把镰刀弹开半尺。
\"杂种!\"血杀罗刹的瞳孔变成血色,镰刀上的血纹开始蠕动。
她手腕一抖,镰刀划出半轮血月,直接削向冷轩羽左肩——他举剑去挡,却见寒光闪处,不是剑鸣,是骨裂声。
冷轩羽的左臂\"当啷\"掉在地上,伤口处的血像喷泉似的涌出来。
他捂着断肢后退,脸上的冷汗滴在青石板上,冻成了小冰珠:\"你、你敢伤我......玉清门不会放过你......\"
\"放。\"我摸出徐老头的酒葫芦灌了口,酒液冰得我牙根发酸,\"让他滚。\"
血杀罗刹的镰刀在他脚边划了道血线,冷轩羽连滚带爬地跑向停在谷外的飞舟,连断肢都忘了捡。
我望着他的背影笑了——清云子要是知道他最得意的弟子被砍了胳膊,怕是要把藏经阁的书都撕了。
\"主人,阵眼要塌了。\"幽冥狐的声音从遗址深处传来。
我踩过满地残肢,跟着她钻进半座还立着的偏殿。
地面的青石板突然往下陷,露出个黑黢黢的地洞,洞底有团幽光,像极了师父临终前,从怀里掉出来的那枚青铜钥匙发出的光。
九极玄雷鼎在我掌心发烫。
我捏诀注入一道魔气,鼎身突然震得嗡嗡响,洞底的幽光更亮了。
当我的脚刚踩到洞底的青石板时,整面墙突然裂开,一块一人高的石碑缓缓升起,上面的符文像活了似的往我眼睛里钻。
炼器要诀、炼丹秘术、甚至连失传的千机符画法......这些东西像潮水似的涌进脑子。
当我看见\"封魔锁\"三个大字时,太阳穴突突直跳——原来那玩意儿根本不是用来锁魔族的,而是......
\"主人?\"血杀罗刹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跪在了地上,弑魔剑掉在脚边,剑刃上凝着一层黑霜。
石碑上的符文还在闪,最后几行字像烧红的铁烙在视网膜上:
\"封魔锁,锁的是正道门墙内,血脉将醒的......\"
后面的字突然模糊了。
我伸手去摸石碑,指尖刚碰到石面,整座地宫突然震颤起来。
狂猿的吼声从头顶炸响:\"主人!
上边的禁制要崩了!\"
我抹了把脸上的冷汗,把弑魔剑插进腰带。
九极玄雷鼎还在发烫,《万器真解》的内容在脑子里翻涌,尤其是关于封魔锁的那部分,像根刺扎得我心口发疼。
\"走。\"我扯下衣角擦了擦石碑上的灰尘,\"先把这些记下来。\"
血杀罗刹把我拽上地宫台阶时,残阳正砸在断墙上,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幽冥狐蹲在废墟边整理符纸,狂猿蹲在她旁边啃刚才捡的半截人骨——他说这骨头里有玉清门的剑气,嚼着带劲儿。
我找了块干净的青石板坐下,把《万器真解》的内容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当再次看见\"封魔锁\"那行字时,后颈突然起了层鸡皮疙瘩——师父说天机阁埋着比封魔锁更可怕的东西,原来这\"更可怕\",是藏在正道自己人身体里的。
夜风卷着血腥味灌进领口。
我摸了摸左眼,天机目里,远处玉清门的飞舟正往东南方向逃,而遗址深处的石碑,还在隐隐泛着幽光。
我闭上眼,把《万器真解》的内容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
当翻到最后几页时,突然顿住了——那上面记着的,除了炼器之法,还有一段关于\"血脉觉醒\"的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