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左脚陷进腐叶堆里时,后颈的寒毛“刷”地竖起来。
石殿的地面明明是青石板,此刻却软得像泡烂的棉絮,腥气直往鼻子里钻——这不是真的。
“罗刹!”我喊了一声,回应我的只有风声。
转头的瞬间,刚才还站在石兽旁的血杀罗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翻涌的血海。
浪头卷着断戟和骸骨拍过来,浪尖上站着个红衣女人,正挥着镰刀劈向虚空中的什么。
那是罗刹。
她的战斗方式我再熟悉不过,每道刀弧都带着七分狠劲三分试探——她在幻境里。
“狂猿!”我又喊,这次听见闷吼从左边传来。
参天古树的阴影里,黑鳞巨猿正和一群青面獠牙的妖修扭打,爪子拍碎了一只妖的脑袋,可那妖的血刚溅出来,又有三只从树后窜出来。
幽冥狐呢?
我眯起左眼,天机目发烫的灼烧感让太阳穴突突跳。
视野里的雾气泛着灰黑波纹,像被石子搅乱的池水。
在最中央的波纹核心,有团幽蓝的光——是她的狐火。
暗星这老匹夫,把我们分进不同幻境了。
“系统。”我咬着后槽牙低唤,舌尖尝到血味。
左手腕的系统印记泛起暗红,那是兑换代价的预警。
“破妄琉璃珠,兑换。”
“检测到目标幻阵等级:九阶。兑换需消耗本命精血30%,承受魔气侵蚀10分钟。是否确认?”
确认。
精血从心脏处抽离的瞬间,我眼前发黑。
喉间腥甜上涌,我咬着嘴唇硬咽回去——不能在暗星面前露怯。
掌心一凉,拇指大的琉璃珠浮出来,表面流转着银河般的光。
“这种程度也敢称阵法?”我扯了扯染血的嘴角,把琉璃珠按在眉心。
光芒炸开的刹那,幻境开始扭曲。
血海的浪头凝在半空,浪尖的罗刹转头看我,镰刀上的血珠悬着不动;巨猿的爪子停在妖修天灵盖上方,喉间的吼声被掐断成碎片;幽冥狐的狐火“噗”地灭了,她从雾里跌出来,狐尾炸成蓬松的毛球。
“主上!”她摔在我脚边,抬头时眼里还带着惊魂未定的慌乱,“这幻阵……”
“核心在那。”我抬手指向头顶。
天机目穿透扭曲的雾气,看见一颗泛着星芒的符文悬浮在虚空中,周围缠着暗星的本命气息——那是阵眼。
暗星的身影从雾里显出来,青铜眼罩下的疤痕剧烈抽搐:“你怎么可能……”
“因为你太急了。”我捏碎掌心的琉璃珠,碎光如剑刺向符文,“引我们来星陨宗,布幻阵困人,却舍不得用真本事——怕暴露更深的秘密?”
符文被刺出裂痕的瞬间,整座幻境发出玻璃碎裂的脆响。
血海边的罗刹突然消失,下一秒她的镰刀就架在暗星脖子上;巨猿撞破最后一层雾,爪子按在暗星后心,黑鳞上还沾着幻境里的妖血。
暗星的脸白得像纸,却突然笑了:“不愧是能让正道头疼的存在……不过你还不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开始。”
他话音未落,脚下突然渗出黑雾。
我正要动手,腰间一紧——是幽冥狐的影缚丝。
她什么时候在暗星脚边下的套?
这小狐狸,总藏着后手。
“想走?”我抽出短刃抵住暗星咽喉,“把知道的全吐出来,留你全尸。”
暗星的瞳孔骤缩,突然喷出一口黑血。
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影缚丝“啪”地断裂——这老东西,燃烧本源了。
“追!”罗刹的镰刀砍向他遁走的残影,只劈下一截黑袍。
我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东西,是块刻满符文的玉牌,还带着暗星本源燃烧的焦味。
幽冥狐凑过来,指尖轻触玉牌,狐耳猛地竖起来:“这是……星曜中枢的地图碎片!”她抬头时眼里闪着光,“星陨宗千年前就消失的核心枢纽,传说藏着能颠覆九重天的秘密!”
我捏着玉牌,符文在掌心发烫。
极北冰原的轮廓突然浮现在脑海里——玉牌背面的刻痕,是冰原特有的寒纹。
“收拾东西,立刻启程。”我把玉牌收进储物袋,转头看向巨猿,“把这石殿拆了,别留活口。”
巨猿咧嘴笑,一拳砸在祭坛上。
石屑纷飞间,我瞥见罗刹正用镰刀挑开暗星留下的黑袍,里面掉出半块星曜令——和我手里的那半块严丝合缝。
“主上。”她弯腰捡起,血珠顺着镰刀滴在令上,“他们的计划,比我们想的更深。”
我摸了摸左眼,天机目还在发烫。
极北冰原的风雪似乎已经吹到了脸上,冷得刺骨。
“那就去会会。”我转身走向石殿出口,“不管冰原下藏着什么……”
风卷着石屑打在脸上,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混在风声里,“我来撕了它。”
出殿时,天边的云压得极低,像要坠下来的铅块。
远处传来狼嚎般的风声——极北的暴风雪,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