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政和二年之前,陈太初的糖坊规模尚小,产量有限,相应产生的糖渣数量也不多,大多时候便被当作寻常废物处理掉了。然而,随着糖坊生意日渐兴隆,产量大幅提升,生产过程中产生的糖渣开始堆积如山,再也不能简单地视其为无用之物。
陈太初一直琢磨着如何妥善处理这些糖渣。他心里清楚,像盐铁这类生意,衙门管控极为严格,寻常人很难从中获利。但榷酒一事,却有着不小的操作空间,大有可为。陈太初本就有着超越时代的见识,他后世曾看过《加勒比海盗》,知晓朗姆酒便是用糖渣酿造而成。他深知资源循环利用所蕴含的巨大价值,敏锐地意识到糖渣完全可以作为优质的酿酒原料,将这些看似毫无用处的糖渣转化为具有极高商业价值的产品,从而开拓出一个全新的商业领域。这不仅是对资源的高效整合与利用,更能为他带来颇为可观的收入。
政和二年秋分,金黄的阳光洒在大地上,给世间万物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陈太初蹲在那如山般的糖渣堆旁,手中的算盘珠被他扒拉得噼里啪啦直响,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仔细盘算着什么。王大郎扛着一把铁锹,迈着大步走了过来,他身形壮硕,每一步都仿佛能让地面微微震动。只见他猛地一扬手,铁锹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狠狠落下,一铲子便掀飞了三只正偷食糖蜜的老鼠。老鼠吱呀乱叫着逃窜而去,王大郎瓮声瓮气地开口道:“官人,您之前说要拿这糖渣喂猪,咋这会儿又跟酒扯上干系了?”
陈太初抬起头,拍了拍身上的糖渣,笑着拎起一个模样奇特的蒸馏器模型。这模型看起来就像一串葡萄,由陶罐套着竹管组成,陶罐好似太上老君的炼丹炉,而那竹管蜿蜒曲折,活像是炼丹炉接上了肠子。陈太初兴致勃勃地解释道:“大郎,这叫废物利用。用糖渣酿出来的酒,可比米酒烈上三倍呢,我给它取名叫‘朗姆烧刀子’,又名玉冰烧”
就在这时,老秀才陈守拙迈着略显蹒跚的步伐,捧着县衙文书走进门来。他头戴幞头,身着长袍,一派儒雅风范。可当他瞧见儿子正往陶罐里塞烂梨时,不禁微微一怔。老头儿赶忙扶正幞头,颤巍巍地伸出手指,指着那咕嘟咕嘟冒泡的罐子,说道:“《齐民要术》中记载酒法三十有六,可没听说有用糖渣酿酒的呀……”
“爹,您且尝尝这个。”陈太初说着,从罐子里舀出一勺浑浊的液体,递到父亲面前。陈守拙半信半疑地接过,小心翼翼地咂摸了半口。刹那间,他的脸瞬间从耳根红到了脖颈,连头上的葛巾都仿佛受到了某种力量的驱使,翘起了两寸高。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咳!这……这莫不是传说中西域的三勒浆?”
当时市面上流行的酒,诸如15度的“眉寿酒”,酒精度数普遍较低。陈太初凭借着自己丰富的酿酒知识以及独特的创新思维,决心利用糖渣酿造出一种截然不同的酒。经过反复试验与摸索,他终于成功酿出了酒精度超40%的佳酿,他将其命名为“朗姆”。这种酒的酒劲比米酒烈上三倍有余,独特的口感与超高的酒精度,使其相较于传统酒品形成了显着差异。它就如同酒市场中的一匹黑马,以其独特魅力迅速脱颖而出,吸引了众多消费者的目光。无论是喜欢烈酒刺激口感的豪饮之士,还是追求新奇酒品的尝鲜者,都对“朗姆”青睐有加。如此一来,“朗姆”成功满足了不同人群对酒的多样化需求,在竞争激烈的酒市场中稳稳占据了一席之地。当然那是后话。
除此之外,陈太初有着更为深远的考量。他知晓历史发展的脉络,清楚地记得再过两年朝廷便要征讨方腊,而童贯大军届时会因痢疾等疫病而损失惨重。他所酿造的酒,尤其是“玉冰烧”,因其酒精含量高,具备消毒防疫的功效。当童贯家管事前来订购三百坛“玉冰烧”时,陈太初果断拒绝,并以专供惠民药局治疮伤为由,表明自己的立场。他内心希望将这些酒合理应用于医疗防疫领域,以此降低军队因外伤感染等因素导致的死亡率,从侧面为即将到来的军事行动提供一定程度的保障。这一举动充分体现了他对局势精准的洞察能力以及未雨绸缪的战略眼光。
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酒不仅仅是一种饮品,更是文化交流和社交活动的重要媒介。李清照举办的“醉月文会”等文人雅集场合,酒无疑是必不可少的存在。陈太初带着自己精心酿造的酒欣然参与其中。在这些场合里,他一方面借由酒与文人墨客们畅快交流,逐渐融入这个高端的社交圈子,从而提升自己的社会地位和影响力;另一方面,以酒为契机,与众人一同吟诗作词,尽情享受文化盛宴,丰富了彼此的文化生活,促进了文化的传播。与此同时,他巧妙地借助这些文化活动,进一步推广自己的酒品,使得“朗姆”“玉冰烧”等酒品的名声愈发响亮,吸引了更多人对其的关注与兴趣。
在政和二年的大宋,商业浪潮涌动,各行各业都蕴含着无限商机,酒行业更是其中的焦点。酒,作为百姓生活、社交宴请以及祭祀庆典中不可或缺的饮品,市场需求极为庞大。然而,朝廷对酒业实行严格的管控政策,扑酒权便成为了酒商们竞相追逐的关键。而扑酒权,并非轻易可得。它是朝廷赋予酒商在特定区域内经营酒业的特许权。想要获得扑酒权,酒商不仅要有雄厚的财力,还需满足诸多条件。首先,要向官府缴纳高额的扑买费用,这是对酒商经济实力的直接考验。其次,酒的品质必须经过严格检验,官府设有专门的机构和人员,对酒的度数、口感、香气等方面进行细致评定。再者,酒商需具备良好的商业信誉,无偷税漏税、以次充好等不良记录。
陈太初深知扑酒权对自己酿酒事业发展的重要性。为了获取扑酒权,他精心筹备。一方面,凭借糖坊积累的财富,筹备足够的资金用于缴纳扑买费用。另一方面,不断优化酿酒工艺,提升酒的品质。他对酒的酿造过程严格把控,从糖渣的筛选,到发酵时间、温度的精确控制,再到蒸馏环节的反复试验,力求每一滴酒都达到最佳品质。
在提升酒品质量的同时,陈太初也注重树立良好的商业形象。王大郎诚信经营糖坊,按时缴纳赋税,与供应商、客户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积累了不错的商业口碑。
恰逢此时,当地官府发布了新一轮扑酒权的招标信息。陈太初让王大郎积极响应,并带着精心准备的酒样,向官府评审人员展示。评审人员品尝“朗姆”酒后,对其独特口感和高酒精度赞不绝口。再加上对陈太初作为玉冰烧幕后支持的人的信任,一举获得扑酒权。
获得扑酒权后,陈太初的酿酒事业迎来全新局面。他凭借扑酒权,在当地酒业市场拥有了合法且稳固的经营地位。以糖渣酿酒为特色的酒品迅速打开市场,不仅满足了当地百姓对烈酒的需求,还吸引了周边地区的酒商前来采购。同时,这也为他带来了丰厚的利润,进一步壮大了他的商业版图,为后续的商业发展和应对复杂局势奠定了坚实基础。
七日后,南市瓦子弥漫起一股奇香。这香气浓郁醇厚,仿佛带着某种魔力,引得路人纷纷侧目。王大郎在街边支起了“玉冰烧”的幌子,那幌子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向世人招手。他刚把铜壶的盖子掀开,一股更为浓烈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正在一旁蹴鞠的闲汉们,像是被勾了魂儿似的,纷纷围拢过来。东街的酒博士王麻子,梗着脖子,脸上满是不屑地嗤笑一声:“哼,黄口小儿也敢造酒?我看不过是不知天高地厚罢了。”话还没说完,陈太初已然走上前,往他的葫芦里滴了半盏酒。王麻子本想继续嘲讽,可当那酒入喉的瞬间,他的眼神陡然一变。只见这老酒鬼仰起脖子,将葫芦里的酒一饮而尽,随后,他像是突然被什么击中了内心,猛地抱住路边的石敢当,嚎啕大哭起来:“翠娘啊!某当年不该典了你的簪子换酒啊……”这一幕,让周围的人都惊讶得合不拢嘴,对这“玉冰烧”的神奇功效啧啧称奇。
时光匆匆,转眼便到了中秋时节。在青龙寺旧址上,十二口高达丈许的蒸馏塔拔地而起,宛如十二位巨人屹立在那里。陈太初踩着滑轮组,在塔间忙碌地穿梭,他那灵活的身姿,活像一只正搬运松果的松鼠。王大郎在塔下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官人!童枢密使家的管事要订三百坛‘玉冰烧’!”
“不卖!”陈太初毫不犹豫地甩下个竹筒,竹筒里装着他精心撰写的《酒精防疫疏》。他高声回应道:“就说此酒专供惠民药局治疮伤。”陈太初心里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再过两年就要征讨方腊,童贯大军半数会死于痢疾。他深知这酒在消毒防疫方面的作用,绝不能轻易流入军中,以免耽误大事。
说起这酒的酿造,还有一番独特之处。每百斤糖渣竟能酿出八斤酒,而且这酒的酒精度数超过了40%,相比当时普遍只有15度的“眉寿酒”,简直是天壤之别。在酿酒的过程中,那竹制的蛇形冷凝管绕满了水缸,远远望去,宛如一条沉睡的巨龙。汴河的挑夫们路过,瞧见这奇特的装置,还以为是什么镇水龙王,纷纷投来敬畏的目光。
为了推广这酒,陈太初还想出了不少营销妙招。凡购买“玉冰烧”的顾客,都会获赠一本《东坡酒经》的伪本。在这伪本里,陈太初巧妙地暗藏了“日饮烧酒三盏可御瘴气”的谣言。这一招果然奏效,一时间,“雪魄烧春”名声大噪,引得众人竞相购买。
而这酒在实际应用中,也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收获。由于酒精具有消毒作用,在惠民药局将其用于治疗疮伤后,外伤致死率竟然降低了三成。军器所得知此事后,悄悄地开始采购这酒,将其当作金疮药使用。
八月中秋,明月高悬,洒下银白的光辉,仿佛给大地铺上了一层轻纱。知州夫人李清照在府中举办了一场别开生面的“醉月文会”。府中张灯结彩,文人雅士们齐聚一堂,欢声笑语不断。陈太初抬着鎏金酒坛,小心翼翼地走进门来。此时,正撞见赵明诚正与辽使拼酒。那契丹汉子身材魁梧,面前已然喝空了三坛羊羔酒,可依旧面不改色。然而,当他尝了半盏“烧春”后,却被那浓烈的辣味刺激得眼泪直流,竟不由自主地用契丹语唱起了牧歌。
“好个‘绿蚁新醅酒’!”李清照嗅着空气中弥漫的酒香,诗兴大发。她正准备挥毫泼墨,忽见陈太初在酒封上题了句“把酒问青天”,笔锋一转,又紧接着写下“不知天上宫阙”。女词人的眼眸中瞬间闪过一丝惊喜,仿佛黑暗中突然点亮了一盏明灯。她竟抛开手中的狼毫笔,抓起酒勺,在粉墙上续写“今夕是何年”。在场众人纷纷围拢过来,对这即兴创作的诗词赞叹不已。
子时,打更人如往常一样,沿着街道缓缓前行。当他经过糖坊时,突然听到里头传来叮当乱响的声音。打更人好奇地停下脚步,透过门缝往里张望。但见陈太初正追着一个四轮酒桶满院子跑,那木桶上装着新制的压力阀,正噗嗤噗嗤地喷着酒气,活像一头撒欢的驴驹。打更人揉了揉因为醉酒而有些模糊的双眼,惊讶地喃喃自语道:“乖乖,陈官人这是造出酒妖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