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陈太初吃了个闭门羹,心情不爽的坐着驴车,往大梁门外走,今天不回太学西斋了,回去找王大郎。
大梁门外,陈太初在此购置的两进的院落,前院王大郎日常在此居住,后院陈太初休息时会回来住,但是日常都是“杂作人”来打扫,每次回来前都会有浆洗妇给收拾干净。
陈太初回到院里,看到王大郎在那没精打采的摆弄手里的铁锹,话说这个铁锹还差点被漕帮的帮主给夺了去。
“铁牛哥哥,你这是做甚,怎么没有去铺子?”陈太初问道。
王大郎抬头一看是陈太初,急忙站了起来,说到“官人回家咋不提前告诉一声,我好安排杂役打扫一下。”
“不妨事,我是临时决定回来的,这不好就没跟你喝酒了,今天又是重阳,你我离家大半年了,你应该也想家了,我三个一块弄些酒来吃。”
“染墨去巷口铺子要着吃食外卖,我们一起吃,在家没外人不分什么主仆,怎么自在怎么来。”
染墨出去置办饭食不提,陈太初看着愁眉苦眼的王大郎说到,“王奎哥哥,是有啥心事么?怎么愁眉不展的?”
“还不是都是蔡相公断我们财路,才让洒家有力没地方使么!”王大郎憨憨的说道。
“这事兄弟我已经有了计划,不用担心,你就老实的等着吧!”陈太初坐在天井的石墩子上。
“近些日子,可能都不会有什么转机,你也趁机歇一歇,或者回开德府帮助一下王老爹的忙!”
“元晦,你还在生员外和俺爹的气么?其实俺觉得这没啥,哪家大户人家没有几房妾室,这有什么,值得你这么大火”王大郎说道。
“早就不气了,只是还不习惯,且容我一些日子吧!”陈太初幽幽的说道。
“我还是不回家了,你身边连个能保护你的人都没有,出行多不方便!洒家的事就往后拖一拖也无妨。”王大郎憨憨的说道。
陈太初一听,就知道王大郎肯定有事,问道“你这还是有事,怎么不告诉我?”
“这不是最近你都被蔡相公的事给弄的焦头烂额了吗!我不想给你添麻烦。”王大郎一脸诚恳的说道。
“你这是做甚,有什么事快说,如果真是不急的事,你不回去也无妨。”陈太初佯装生气道。
这时,染墨带着两个伙计提着两个饭盒,将一应小菜点心,下酒菜都摆上石桌。又从东厢房拿出一坛玉冰烧,还有染墨弄的汽水。
话说染墨这汽水也是真够幸运的,宋代没有小苏打,但是到时有天然石碱,加入酸梅汁蜂蜜,风味比后世的苏打水有之过而无不及!
“俺爹前些天给我来信,说是给我说了一档亲事,女方是观城昆吾的人家,想让我回家成亲”王大郎黑黝黝的脸上因为害羞都有点发紫了。
陈太初眸光骤亮,盯着王铁牛,旋即忍不住纵声大笑:“好个王铁牛!我说近日瞧你怎的这般无精打采,原来是家中为你定下亲事,误了你娶亲的大事!这婚姻大事,可耽误不得。你且去作坊拉出些糖酒,运往观城女方家中,就说是我送与你的纳采之礼。你我二人情同手足,犹如亲兄弟一般,谈何耽误之说!你赶紧回去将这正事办妥,我这边还有诸多事务,正等着你回来帮衬呢!”
王铁牛听陈太初这般说,眼眶不禁微微泛红,心中满是感动。他重重地与陈太初击掌为誓,应道:“元晦如此厚爱,铁牛感激不尽!铁牛定速去速回,助公子排忧解难!”
“哎…这怎么能速去速回呢?不播上种子,王老爹会每月休书一封,催你回家耕耘。”陈太初淫荡的笑道。
此时,檐角的铁马在微风中叮咚作响,那清脆的声音,恰似他们童年时在清河河畔嬉戏击水之声,勾起了二人无数美好的回忆。往昔岁月,他们一同玩耍成长,情谊深厚,历经时光沉淀,愈发坚如磐石。
一坛酒见底,陈太初没有多喝,但是也被这玉冰烧的度数给弄的飘飘然了,染墨喝着他的汽水,也是被陈太初跟王大郎嘲笑一番。
就在三人要继续喝下去的时候,门外又有敲门声给打断了。
墨染开门后,发现是上午来的那个人,不由得生气道“你又来做甚,戏耍我们一次还不够,还来一次。“
来人满脸谄笑道“让小哥知道,今天晌午确实我家高大人被召进宫,不能如约,所以在此让我替我家大人赔个不是,这不大人刚回复就差我前来赔礼!大人说为了以表歉意特在樊楼为公子设宴。”
染墨听后说道“我家公子吃酒吃醉了,在房里休息,可能不能赴约了,请高大人见谅。”
来人也不急,还是满脸谄笑道,“还请小哥去通报一声。”
染墨回到天井,给陈太初说了一遍情况,然后就不说话了。
陈太初暗自思量,“这高俅是想干嘛,前番戏弄与我,除了能让他开怀一笑,对于他却没有半点好处!”
想了一下,说到“还是要去一趟,别人位高权重,不是我们现在所能抗衡的。”
说着,陈太初晃晃悠悠的来到了大门口给来人说道“你家主人这次真没诓我?”
那门人说道,“陈公子,见谅了,我家主人现在就在樊楼等着公子。”
陈太初说道,“那你头前带路,如果再次诓骗与我,这次怎么也不会与你善罢甘休。”
戌时的樊楼,仿佛被一层如梦似幻的薄纱所笼罩,龙涎香的袅袅烟雾,在楼阁间肆意弥漫,将整个樊楼装点得犹如仙境一般。三楼临河的“蹴鞠阁”,尤为引人注目,十二盏琉璃鞠灯高悬,散发着柔和而迷离的光芒。灯影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射出复杂的图案,恰似一张张巨大而隐秘的网,仿佛要将世间的一切都纳入其中。
陈太初迈着沉稳的步伐,踩着满地如碎金般的光影缓缓登楼。
尚未踏入阁内,便听得一阵沉闷的“咚咚”声传来,那声音仿佛敲在人心上,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待他踏入阁中,只见高俅正兴致勃勃地颠着球,那只缝着金线的牛皮鞠在他的蟒纹快靴间灵活跳跃,每一次撞击,都让湘竹屏风微微颤抖,灰尘簌簌落下。
“陈解元可算来了!”高俅瞧见陈太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的蟒纹快靴轻轻一勾,鞠球便如听话的宠物般绕着他的脚腕旋转起来,金线在烛火的映照下,晃出一道道刺眼的残影,令人眼花缭乱。
“今晨官家急召,害解元空跑一趟...”高俅话语未落,忽然猛地一脚将鞠球踢向梁间的铜铃。
只听得“当”的一声脆响,铃舌荡出的清音瞬间在阁内回荡开来,惊飞了檐下栖息的宿鸦,“扑棱棱”的振翅声打破了片刻的宁静。
陈太初强忍着宿醉带来的头痛,眉头微微皱起。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案上的醒酒汤,那汤泛着诡异的靛蓝色,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分明是掺了曼陀罗汁。
身旁的染墨见此情形,正要上前试毒,却冷不防被高俅的亲卫一把按住肩头。那亲卫面无表情,声音冰冷地说道:“小厮去偏阁候着,这里有的是解语花伺候。”
八扇鎏金鞠纹屏风之后,高俅饶有兴致地把玩着蔡京手书的《榷糖令》。
那羊皮纸上的字迹在烛火的映照下,透着一股别样的意味,尤其是“独专”二字,被烛火烤得渐渐焦黄,仿佛即将化为灰烬。
高俅微微眯起眼睛,冷哼一声道:“蔡相好手段,连糖霜都要收归三司。”说罢,他像是突然来了兴致,猛地撕下《榷糖令》的半片,随手抛入一旁的炭盆之中,火苗“呼”地一蹿,将那半片纸瞬间吞噬。
高俅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紧接着说道:“可禁军儿郎的甜嘴,岂是那些文官能管得了的?”
陈太初心中一凛,表面上却依旧堆满笑容,赶忙说道:“高大人说笑了,太学的糖水铺每月供应不过三十斤而已……”然而,他的话音还未落,高俅却突然大步走到一旁,猛地推开屏风。
刹那间,一排玉冰烧酒坛出现在众人面前。高俅转过身,目光紧紧盯着陈太初,一字一顿地说道:“本官要的是这个!童贯能给你的,殿前司加倍!”
就在此时,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陈太初下意识地转头望去,只见汴河之上忽起火光,二十四艘禁军战船如鬼魅般迅速封锁了河道。战船船头的床弩齐齐指向樊楼,那冰冷的弩机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寒光。
陈太初定睛一看,却惊得差点站立不稳,只见弩机上赫然刻着“元”字。他心中猛然醒悟,这分明就是自己为童贯改良的旋风炮部件!
“童贯腊月便要征讨西夏。”高俅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鞠球重重砸向悬挂着的《西北舆图》。那鞠球撞击在地图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也撞击在陈太初的心头。
“他若战死灵州,陈解元的靠山……”高俅拖长了语调,眼神中满是审视。
就在这时,羊皮地图上一块原本看似寻常的糖渍,在烛火的摇曳下,竟渐渐显形出一幅线条。陈太初定睛一看,面色瞬间变得惨白,那赫然竟是西夏糖霜走私路线!
还未等他想出个所以然,高俅却突然一个箭步上前,如鹰爪般擒住他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解元可知,西夏狼主愿以战马百匹换糖霜千斤?”高俅凑近陈太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手上力道之狠,让陈太初腕间霎时浮起青紫痕迹。
陈太初之心道,“这是高俅老儿得到一些消息,高俅童贯二人均在军中,有些事情是瞒不住的,不过现在好了,那就看看条件怎么开了。”
“幸蒙高大人看中,那您看学生能为高大人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