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细密的雨丝如银线般斜斜地掠过城郊药庐的青瓦,仿佛给这座古朴的建筑披上了一层轻纱。江浅小心翼翼地踩着满地湿漉漉的银杏叶,推开那扇略显陈旧的竹门。
刚一踏入院子,一股浓郁的药香便如潮水般向她涌来,其中还夹杂着艾草烟熏的独特味道。这股混合的香气让人有些沉醉,同时也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心。
庭院的深处,一位白发如雪的老人正佝偻着背,专注地翻动着晒匾里的药材。他的动作轻柔而熟练,仿佛这些药材都是他的孩子一般。当他那苍老的指节拂过紫苏叶时,干枯的叶片发出一阵细微的沙沙声,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
\"孙郎中!\"江浅快步上前,手中紧紧攥着一个牛皮纸袋,由于过度用力,纸袋的表面已经被她的掌心攥出了几道褶皱。
听到江浅的呼喊,老人缓缓转过头来,他那浑浊的眼珠转动着,似乎在努力辨认来人。当他的目光落在江浅身上时,那枯枝般的手指突然僵在了半空,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
江浅的心头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她快步走到老人身边,低头看向青石碾盘上的药渣。只见那被碾碎的药渣呈现出一种深褐色,而在这深褐色的碎屑间,隐隐透出一丝诡异的幽紫色泽。更让人感到不安的是,一股腥甜的气息正随着微风从药粉中飘散出来。
孙思邈的喉结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扼住一般,剧烈地上下滚动着,仿佛要冲破喉咙的束缚。他那布满老年斑的手,颤抖着按上了那扇紫檀木药柜,柜门在他的触碰下,微微晃动着,发出一阵轻微的嘎吱声。
就在柜门轻晃的瞬间,一张泛黄的《毒经》残页,从那狭窄的缝隙中滑落出来,宛如一片落叶般飘落在地上。孙思邈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那张残页,他的声音像是从一个生锈的铜铃里艰难地挤出来一样,带着一丝沙哑和干涩:“三阴噬心散……”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你闻闻看,这味道里有断肠草的辛辣,还有雷公藤的苦腥,但最要命的,是这股若有似无的腐殖味——南洋紫背天葵!”
老人的话还没说完,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那咳嗽声震得药架上的青铜药铃叮当作响,仿佛整个房间都在随着他的咳嗽而颤抖。
“咳咳……”孙思邈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他的脸色变得苍白如纸,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喘息着,接着说道:“二十年前,城西周家满门暴毙,仵作验尸时发现,他们的五脏六腑都已经烂成了一滩黑水……”
就在这时,江浅的手机在口袋里突然震动起来。他心头一紧,连忙掏出手机,只见屏幕上正闪烁着一段偷拍的监控画面。画面中,虞归荑踩着细高跟,优雅地走进了钟鹤年的书房。她那苍白的手指,如同玉雕般精致,轻轻地捏着一只鎏金茶盏,微微晃动着。
江浅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屏幕,他注意到每一个画面里,虞归荑耳后若隐若现的青色血管,都在随着她的动作而微微跳动着。这一细节,与钟鹤年的尸检报告中“慢性中毒导致血管萎缩”的描述,竟然不谋而合。
子夜的钟家老宅浸在墨色里,江浅贴着冰凉的青砖墙移动,军用夜视镜将世界染成诡异的猩红。虞归荑的绣楼三楼透出昏黄灯光,窗棂上映出她来回踱步的剪影,突然,女人猛地摔碎了手中的青瓷碗,瓷片迸溅的脆响在寂静的庭院里格外刺耳。
推开门的瞬间,檀木案上的狼毫笔还在微微颤动。未干的墨迹在宣纸上晕染:\"江浅,别以为拿到药渣就能翻案...你父亲当年是怎么死的,想不想知道?\"信纸边缘沾着新鲜的紫背天葵汁液,在紫外线手电的照射下,显出密密麻麻的小字——竟是钟鹤年公司海外账户的密钥。
暗格里的账本布满虫蛀痕迹,当江浅用紫光灯照射时,17号账本夹层突然浮现出荧光密文。她屏住呼吸破译密码,冷汗浸透后背:每月17号的巨额汇款备注栏,赫然写着\"药引筹备\"。更令人心惊的是,账本扉页的夹层里,夹着张泛黄的老照片——年轻时的孙思邈与钟鹤年并肩而立,身后站着个戴斗笠的神秘女子,身形竟与虞归荑七分相似。
\"哐当!\"木门被猛地踹开。江浅就地翻滚躲进床底,月光在地面流淌成河。老仆佝偻的身影立在门口,枯瘦手指在床底摸索,指甲缝里沾着新鲜药泥:\"明明听到动静...莫不是看花眼了。\"老人转身时,江浅瞥见他后颈有道狰狞的疤痕,形状恰似被毒蛇噬咬的伤口。
当警笛声划破黎明的寂静时,虞归荑正站在熊熊燃烧的火堆旁,手中紧握着一本账本。火苗如恶魔的舌头一般,贪婪地舔舐着她那苍白如纸的面庞,映出她脸上扭曲的笑容。
\"你们以为抓住我就万事大吉了吗?\"虞归荑突然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那声音仿佛能刺破人的耳膜,\"长生蛊的药引早就种下了!\"
她的脖颈处,青筋暴起,泛着诡异的紫色,与钟鹤年尸检报告上所描述的中毒特征一模一样。而她紧紧攥在掌心的银质药勺,其柄端缠绕的蛇纹与账本密文里的标记毫无二致。
江浅站在不远处,凝视着警车渐行渐远,心中却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的目光落在那本被虞归荑烧毁的账本上,隐约觉得其中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突然,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孙思邈药柜深处的那本《苗疆蛊经》。那本泛黄的书页间,是否藏着解开这一切谜团的关键线索呢?
江浅快步走向孙思邈的药柜,打开柜门,翻找着那本古老的书籍。终于,他在最底层找到了那本《苗疆蛊经》,书页已经有些残破,但上面的文字依然清晰可辨。
江浅小心翼翼地翻开书页,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仔细阅读着书中的内容,当翻到某一页时,他的眼睛突然瞪大了。
在那页的夹层里,夹着半片干枯的紫背天葵,而在紫背天葵的背面,用朱砂写着一行字:\"以活人养蛊,七七四十九日方成...\"
江浅的心跳陡然加快,他意识到,这可能就是虞归荑所说的长生蛊的秘密。而此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惊雷,仿佛是上天对这罪恶行径的怒吼。
紧接着,暴雨倾盆而下,如瓢泼一般,狠狠地砸在钟家老宅的青石板上,溅起一片片水花。然而,无论这暴雨如何冲刷,都无法冲淡空气中那若有似无的腥甜药味,那是死亡和罪恶的气息,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