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谢翊宁有些疑惑。
除了霍家人，棠云婋还和谁有旧？
“他叫萧檀，如今应该在前锋营。”棠云婋提起这个老朋友，语气带上了些许笑意。
上辈子，她第一次见到萧檀，是刚打完一场胜仗的时候。
她正带着人清理战场，眼角余光瞥见一个小兵正对着一架被劈砍得不成样子的弩机发呆，手指还在那破损的机括上无意识地比划着。
“喂！愣着干嘛呢，赶紧收拾准备回营了！”棠云婋扬声喊道。
那人却像是完全没听见，兀自盯着那堆破烂，眉头紧锁，喃喃自语：“这轮槽的倾角不对，省这点铁料，弩弦回位时肯定要卡箭……”
棠云婋见他不搭理，只当他是个怪人，便不再理会，转身继续搜查。
不料刚走过一具尸首边上，那“尸体”竟猛地暴起，抡起弯刀就向她劈来。
几乎是同时，另一侧也跃起一人，两人配合默契，显然是装死已久。
棠云婋反应极快，侧身避过刀锋，反手一刀便杀了那个先动手的一人。
另一人见同伴毙命，知道自己打不过棠云婋，竟虚晃一招，直扑向旁边还在对弩机发呆的萧檀。
“小心！”棠云婋飞刀过去，将那北境蛮子一刀毙命，救下了萧檀。
直到这时，萧檀才仿佛大梦初醒，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脸色煞白，语无伦次地连连道谢：“多、多谢！”
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一看到这些机括就、就入迷了。对不住！实在对不住！”
棠云婋收刀回鞘，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战场上分神，你真是活腻了，这次算你运气好。”
萧檀被训得缩了缩脖子，老老实实不敢还嘴。
棠云婋以为之后两人再无交集了。
没想到，几日后他竟寻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将一把造型精巧的小弩塞到她手里。
“给你。我自己做的，防身好用。”他脸上还带着些不好意思。
棠云婋掂量着那把小弩，触手冰凉沉实，机簧紧密，一看就花了不少心思。
拿人手短。
她到嘴边的训诫又咽了回去，最终只化作一句无奈的叮嘱：“谢谢。你自己日后多加小心，在战场上别老发呆了。不然命都没了，还怎么研究这些玩意？”
就是这么一句简单的话，却让萧檀怔了半晌。
他抬起头，眼里闪烁着泪光：“别人都只会骂我痴傻，嫌我碍事。只有你让我小心。”
从此，他便认准了棠云婋这个朋友。
很快，棠云婋发现萧檀送给她的那把小弩不仅做工精湛，而且设计极其实用，威力远超军中标配。
她这才意识到萧檀在机关器械上的天赋何等惊人。
她便时常寻他讨论这些东西，也学了不少新奇东西。
后来，她寻了个机会，郑重地将萧檀举荐给了霍将军。
霍将军试用了他改进的几种军械后，如获至宝，当即将他调离了危险的前锋营，专司兵器改良之事。
不必再去战场上搏命厮杀，还可以一直和自己喜爱的机括为伍，萧檀对棠云婋的感激无以复加。
此后但凡制出什么新鲜实用的好东西，第一个想到的总是她。
即便后来他被京城的军器监看中调走，也没忘了棠云婋，隔三岔五就有藏着巧思的好东西从京城送来曳阳城。
棠云婋算了算时间，萧檀如今应当无人举荐，还在前锋营吭哧吭哧地打仗呢。
“那我和你一起去见他。”谢翊宁对这个叫萧檀的人忍不住产生了一些好奇，还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
这人真那么好吗？
好到让婋婋两辈子都惦记着他。
“好呀。”棠云婋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她按照记忆里的位置，找到了萧檀所在的营帐附近。
她正要找人询问，却被眼尖的前锋营士兵认了出来。
“萧大人？您怎么来了？”
看到棠云婋，前锋营的将士们都激动不已。
棠云婋今日在阵前的威猛事迹已经传遍整个军营了。
如今大多数人未必认识谢翊宁，但他们都记住了棠云婋这张脸。
据说是王爷的亲卫，厉害着呢。
将士们呼啦一下围了上来，脸上洋溢着纯粹的敬佩和激动，七嘴八舌地问开了：
“萧大人，您太厉害了，什么时候能指点我们一两招？”
“萧大人，您可真是太给咱们争气了，连杀蛮子两个大将，太解气了！”
热情的将士们将棠云婋团团围在中间，反倒把她身旁的谢翊宁给挤到了一旁。
谢翊宁：“……”
他在京城里一直都是众星捧月的对象，结果来了军营，反倒被自己的“亲卫”给比下去了，无人在意。
他看着被团团围在正中间，被将士们热情逼得有些无所适从的棠云婋，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的婋婋，可真厉害呀。
棠云婋有些招架不住大家伙的热情，看到被挤到一旁的谢翊宁，赶紧抬高声音道：“诸位兄弟，静一静！王爷在此，不可无礼！”
“王、王爷？”
“哪个王爷？”
喧闹声戛然而止。
众人顺着棠云婋的目光看去，这才注意到一旁被忽略的谢翊宁。
刚才还兴奋不已的将士们顿时噤若寒蝉，慌忙垂下头，纷纷行礼：“见过王爷！”
场面一时变得拘谨无比。
“不必多礼。”谢翊宁微微一笑。
“本王是来找萧檀的，不知他可在？”
他替棠云婋把话说了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有个和萧檀住在一个营帐的小兵赶忙道：“在的在的！就在营帐里！我这就去叫萧檀过来！”
不一会儿，萧檀被人叫了出来。
看到这么多同袍都盯着自己，他十分紧张，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京城来的王爷，为什么要找他？
他快速扫过谢翊宁，又瞥了棠云婋一眼，随后赶忙行礼：“小的萧檀，见过王爷，见过萧大人。不知二位贵人寻小的前来，有何贵干？”
“萧二哥，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萧云棠啊，你的族弟！”棠云婋的谎话张口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