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光裹住众人的刹那，慕星黎闻到黎玄澈衣袍间若有若无的雪松香。
那是他惯常使用的沉水香，此刻混着传送阵特有的金属腥气，刺得她鼻尖发酸。
心脉碎裂处像被千万根细针扎着，每一下跳动都带起火辣辣的疼，可她偏要睁着眼，看黎玄澈喉结滚动时绷紧的下颌线，看他金纹流转的眼底翻涌的暗色。
\"稳住。\"他的声音裹在传送的轰鸣里，指腹轻轻按在她后颈的血脉印记上。
那是神族九尾狐的命门，他的灵力顺着指尖渗进来，像团温水漫过碎成渣的心脉，疼意竟缓了几分。
慕星黎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攥住了他的衣袖，指尖几乎要把绣着云纹的缎面扯破。
银光骤敛时，她踉跄一步，被黎玄澈稳稳托住腰。
入目是一片焦黑的山崖，残碑倒在脚边，刻着\"天机阁\"三个字的断角还沾着暗红血迹。
云阡润的身影已经蹲在崖边，指尖掐诀点过地面——那里用朱砂画着的传送阵边缘正泛着幽蓝微光，是防止被反向追踪的锁灵印。
\"安全。\"她抬头，发间的青玉簪子晃了晃，\"传送阵坐标被我动过手脚，就算邪修追来，也得在迷阵里绕半个时辰。\"
沈初序的淬金环突然在慕星黎腕间发烫。
她低头，见环上的雷纹正沿着肌肤游走，像条活过来的银蛇。\"这环认主了。\"他不知何时站在旁边，指尖还沾着炼器时的黑灰，\"刚才在传送阵里替你挡了道探查神识，现在能多扛一次元婴期攻击。\"
慕星黎张了张嘴，想说谢谢，却被风无痕的低喝打断。
他不知何时卸下了外袍下的软甲，腰间悬着的长剑嗡鸣出鞘三寸，剑刃映着他紧绷的下颌：\"东南方有二十道气息，正往这边赶。\"
\"是我养的血傀在拖后腿。\"月明洲的傀儡从崖后蹦出来，关节处的铜轴吱呀作响。
傀儡怀里的木匣突然裂开条缝，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黑钉，\"爆魂钉需要你的血启封。\"他的本体藏在傀儡头冠里，只露出半张苍白的脸，\"现在，立刻。\"
慕星黎抽出腰间的匕首，划破指尖。
血珠刚滴在木匣上，黑钉便\"咻\"地窜起，在半空排成北斗形状。
她能感觉到那些钉子里缠着的怨魂在嘶吼——那是月明洲用十年光阴养的死士，每根钉子里都锁着个元婴期修士的残魂。
\"够他们喝一壶了。\"月明洲的傀儡咧开嘴，露出里面生锈的齿轮，\"但只能撑一炷香。\"
黎玄澈突然按住慕星黎的肩。
他的掌心烫得惊人，像是要把温度烙进她骨头里：\"阿黎，我陪你去核心区。
其他人——\"
\"不行。\"慕星黎反手扣住他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腕骨，\"你是千幻的大长老，若有闪失...\"
\"我是你的师尊。\"他低头，鼻尖几乎蹭到她发顶，\"更是天地同寿的九尾狐。\"尾音轻得像片雪，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就算天塌下来，我也能替你扛着。\"
风无痕的剑突然发出清啸。
他旋身挡在两人面前，剑刃划破空气：\"他们到了。\"
慕星黎这才听见，山崖下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啸。
那声音像刮过骨缝的风，混着腐肉的腥气——是邪修特有的尸毒。
她摸向怀中的地图，金鼎标记处的朱砂突然变得滚烫，烫得她胸口发疼。
\"跟我来。\"她展开地图，指尖划过核心区的路线，\"天机阁的护山大阵是我前世研究过的，阵眼在...\"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剧烈震动。
慕星黎踉跄两步，撞进黎玄澈怀里。
她看见山崖对面的云层里翻涌着黑雾，黑雾中隐约有张青灰色的脸——是寂灭残魂的虚影。
那东西的目光扫过她时，她腕间的淬金环突然爆发出刺目雷光，震得她几乎脱手。
\"它感应到了地图。\"黎玄澈的瞳孔缩成竖线，九尾狐的兽性在眼底翻涌，\"必须在它凝聚实体前毁掉阵眼。\"
慕星黎摸出空间灵泉的玉瓶。
灵泉在瓶中沸腾，溅在她手背上，烫起细小的水泡。
这是她重生后自带的金手指，从前总觉得是运气，此刻却突然明白——或许从她带着前世记忆醒来的那一刻，命运就已经把她推上了这条绝路。
\"走。\"她将玉瓶塞进黎玄澈手里，\"你用灵泉护住心脉，我...\"
\"闭嘴。\"他捏碎玉瓶，灵泉混着他的血溅在她脸上，\"要活一起活。\"
山崖下传来邪修破阵的轰鸣。
云阡润的迷阵被撕开道口子，当先冲上来的是个青面獠牙的老者，腰间悬着串婴儿头骨——是凌霄仙尊座下的血煞真人。
他的目光扫过慕星黎，突然露出恶心的笑：\"小狐狸，你师父不要你了？
不如跟我回...\"
\"滚。\"黎玄澈抬手。
他身后突然浮现出九条金尾，每根尾尖都缠着雷霆。
血煞真人的话卡在喉咙里，整个人被雷暴撕成碎片，连元婴都没来得及逃。
\"趁现在！\"慕星黎拽着他往核心区跑。
地图在她手里猎猎作响，金鼎标记处的朱砂开始渗血，像是活过来的红蝶。
她能听见自己心脉碎裂的声音，一下比一下响，像是倒计时的钟。
核心区的石门就在眼前。
门上刻着的二十八星宿突然亮起来，泛着幽蓝的光。
慕星黎刚要抬手，石门却自动裂开条缝，里面涌出的黑气几乎要将她吞没。
她踉跄着栽进去，黎玄澈的手掌按在她后心，将所有黑气都挡在体外。
\"阵眼在最里面。\"她的声音带着血沫，\"但...需要以命祭。\"
黎玄澈的脚步顿住。他转身，指尖抚过她脸上的血痕：\"我替你。\"
\"不行。\"慕星黎拽住他的衣袖，\"这是我的劫。
前世我被至亲背叛，连自己的命都护不住；今生...我要护住在乎的人。\"她踮脚吻了吻他唇角，\"你说过要护着我，现在...换我护你一次。\"
石门在身后轰然闭合。
慕星黎看着眼前的金鼎，看着金鼎上\"破阵者，需以命祭\"的血字，突然笑了。
她摸出月明洲给的爆魂钉，摸出沈初序给的淬金环，最后摸出风无痕的外袍——上面还留着他的体温。
\"阿黎！\"黎玄澈的声音隔着石门传来，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开门！\"
慕星黎将所有东西塞进储物袋，转身走向金鼎。
她能感觉到寂灭残魂的力量在撕扯她的魂魄，能感觉到心脉碎成了齑粉，可她的眼底却越来越亮。
前世她死在慕华安的剑下，连句遗言都没留下；今生她要站着死，要让所有人记住，慕星黎从不是任人拿捏的棋子。
金鼎突然发出刺目的光。
慕星黎的意识开始模糊，恍惚间看见前世的自己跪在血里，看见黎玄澈第一次见她时的眼神，看见风无痕说\"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时的笑。
最后，她听见个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一次...你可还要重来？\"
她的指尖在金鼎上按下最后一道法诀。
黑暗袭来的刹那，她想起黎玄澈说\"换我护着你\"时的温度，想起云阡润递来的阵旗，想起沈初序抛淬金环时的弧线。
然后，她听见自己说：\"好。\"
再睁眼时，她的掌心躺着颗泛着银光的珠子。
珠子里映着她的脸，比此刻更年轻，眼底却多了几分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