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千幻神宗的山雾裹着冷意扑面而来。
黎玄澈的九尾在夜色中划出银白弧光，卷着慕星黎的身形如离弦之箭，云阡润的法诀在身侧凝成青雾托着她疾掠，沈初序的炼器环碎纹在掌心灼出红痕，却仍咬着牙跟紧。
\"师尊，慢些。\"慕星黎攥住他腰间的狐毛，指尖触到那层黯淡的绒毛，心口发闷。
方才洞底一战，黎玄澈为护她强行催发神族血脉压制邪神残识，九尾的光泽褪了大半，连尾尖都泛着青灰——这是血脉反噬的征兆。
前世她被慕华安推下忘川时，曾见过黎玄澈为救她耗尽灵力后的模样，那时他的狐毛也是这般死气沉沉。
黎玄澈的脚步顿在宗门禁地前。
月光漏过云隙，照得他眼尾的狐纹泛着幽蓝，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玄铁：\"你方才说的契约...\"
\"是神族血脉共生契。\"慕星黎抢在他开口前，指尖按上自己心口，\"我觉醒了九尾玄天狐血脉，与你同根同源。
签订这契，能分担反噬。\"她垂眸盯着自己的掌心，那里有一道淡金纹路若隐若现，是血脉觉醒时与空间灵泉共生的印记，\"前世我被至亲背叛时，灵泉里浮出过一段残卷，说神族契约需同脉者以命相系...\"
\"胡闹！\"黎玄澈突然扣住她手腕，指腹碾过那道金纹，力道重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你可知这契要抽三魂七魄作引？
当年我母神为救父神签订时，魂灯碎了七盏！\"他的尾尖不受控地缠上她的腰，像要把人揉进骨血里，\"我护了你两世，轮不到你替我涉险。\"
慕星黎仰头看他。
他的眼尾泛红，睫毛在眼下投出颤抖的阴影，哪还有半分大长老的威严？
倒像前世她在雪地里救的那只小狐狸，被人抢了烤鸡时急得直跳脚。
她伸手抚上他的眉峰，触感带着薄茧的温度：\"师尊，你总说我是你的逆鳞。
可你忘了，你也是我的命门。\"
黎玄澈的喉结动了动。
山风卷起他的衣摆，露出腰间半枚碎裂的玉牌——那是他用万年冰蚕玉为她雕的平安符，前日她在试炼场被毒雾侵蚀时碎的。
他突然别过脸去，九尾却悄悄收紧，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密室里有嬴前辈和岚无影。\"声音低得像叹息，\"他们说你觉醒灵泉后，与神族契约书有共鸣...\"
密室石门\"轰\"地打开时，嬴无极正倚着石桌喝茶。
他银发垂落至地，眼角的朱砂痣在烛火下像滴凝固的血，见两人进来，指节叩了叩桌面：\"小丫头倒是比我想得果断。\"他推过一方青铜匣，匣身刻满蛇形纹路，\"契约书在里面。
但先说好，这契不是简单的分担反噬——\"
\"是共生。\"慕星黎接过匣子，指尖刚触到匣盖，空间灵泉突然翻涌。
她眼前闪过一片银芒，是灵泉底部沉了千年的石片在发光，石片上的纹路竟与匣身的蛇形完全重合。
她突然想起前世濒死时，灵泉里曾有个声音说：\"待你寻到同脉者，石片自会指引生路。\"原来这生路，是要她与黎玄澈共担因果。
\"不错。\"嬴无极的目光扫过她泛金的瞳孔，\"神族契约本质是血脉共鸣，签订后你们的命数会缠成一股。
他伤一分，你痛三分；你若殒命...\"他顿了顿，看向黎玄澈，\"他的神魂会被契约绞成碎片。\"
黎玄澈的指尖在身侧攥紧，狐毛无风自动。
慕星黎却笑了，把青铜匣推到他面前：\"所以师尊更要好好活着，不然我会怪你。\"她解下腰间的灵泉玉牌，放在匣边，\"灵泉与我共生，或许能护我们周全。\"
岚无影突然从阴影里现身。
他的黑袍沾着血，左脸浮着幽冥血脉特有的青纹：\"宗门灵脉被下了傀儡丝。\"他抛来一截银亮的丝线，丝线末端还粘着半片金叶——是凌霄仙尊座下金蟾卫的标记，\"方才我去查看后山，发现灵脉里缠着成百上千根，像...像在织一张网。\"
沈初序的炼器环突然发出脆响。
他不知何时跟了进来，额角渗着冷汗，掌心的碎纹里爬出黑丝：\"凌霄那老匹夫的傀儡丝缠上我了。\"他扯动嘴角，露出带血的笑，\"这丝专噬修士神识，我用噬灵天赋反制，可...\"他的指尖燃起幽蓝火焰，黑丝遇火却更疯地往肉里钻，\"他在丝里种了分身。\"
\"退到我身后。\"黎玄澈的九尾骤然展开，九道银芒划破密室，将沈初序和云阡润护在中央。
慕星黎看见他的狐毛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亮，尾尖的青灰褪成雪色——这是要动用九尾真身的征兆。
她急得抓住他的手腕：\"契约还没签，你现在用真身会加速反噬！\"
\"星黎，你可知我为何等你两世？\"黎玄澈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声音轻得像羽毛，\"就是为了今天，看你站在我身侧，替我撑起一片天。\"他的狐毛突然炸开，银白光芒笼罩整个密室，慕星黎眼前一花，再睁眼时，面前是只足有十丈高的九尾天狐。
狐眸泛着鎏金色，每根狐毛都像淬了星子，连空气都因这股威压发出震颤。
\"好个九尾真身。\"嬴无极抚掌轻笑，\"当年你父神也是这般，一尾扫平三十里邪修。\"他转向慕星黎，\"
慕星黎深吸一口气。
她能感觉到灵泉在体内沸腾，青铜匣里的契约书正发出滚烫的热度。
她咬破指尖，在石桌上画出九尾纹，又将灵泉玉牌按在纹路中央。
玉牌刚触到石面，灵泉突然从她掌心涌出，化作一道银链缠上黎玄澈的狐尾。
与此同时，契约书\"唰\"地展开，金光大盛，上面的古字浮在空中，字字都像要钻进她的魂魄。
\"以神族血脉为引，以天地为证——\"慕星黎的声音混着灵泉的嗡鸣，\"慕星黎愿与黎玄澈共担因果，同生共死。\"
剧痛从心口炸开。
慕星黎眼前发黑，却看见灵泉里的石片飞了出来，与契约书融为一体。
石片上的纹路化作光链，一头缠上她的魂灯，一头扎进黎玄澈的狐丹。
她听见黎玄澈的低吼，看见他的狐毛突然染上金斑——那是血脉共鸣的印记。
\"快看灵脉！\"云阡润突然指着窗外。
密室的石窗不知何时裂了道缝，月光漏进来，照见后山方向有银芒翻涌。
慕星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灵脉上缠着的傀儡丝正在断裂，每断一根，就有黑雾从地下冒出来，被灵泉的银光净化成清气。
\"是共鸣。\"嬴无极的声音里带着惊喜，\"你的灵泉与契约产生了时空共鸣！
这泉眼怕是连通着上古神泉，能净化一切污秽...\"
话音未落，慕星黎眼前突然闪过无数画面。
她看见自己与黎玄澈站在仙之巅，脚下是跪了一地的修士；看见黎玄澈的狐毛闪着金芒，替她挡住劈下的雷劫；看见慕华安跪在她脚边，眼中的疯狂褪成恐惧...画面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她回神时，额角已渗出冷汗。
\"星黎？\"黎玄澈的声音带着焦急。
他不知何时恢复了人形，正捧着她的脸仔细查看，\"可是契约反噬？\"
慕星黎摇了摇头。
她能感觉到体内有股新的力量在流动，像灵泉又像契约，两者交融成一股热流，顺着血脉往四肢百骸钻去。
她看向窗外，后山的灵脉已经完全透亮，连月光都变得更清澈了几分。
\"成了。\"嬴无极收起青铜匣，\"契约签订成功，以后你们的血脉会互相滋养。\"他瞥了眼还在与傀儡丝较劲的沈初序，\"不过...有人等不及了。\"
密室的石顶突然被劈出个大洞。
月光裹着阴风吹进来，照见洞外站着道玄色身影。
那人头戴玉冠，手持拂尘，正是凌霄仙尊。
他的目光扫过慕星黎和黎玄澈交缠的手，嘴角勾起冷笑：\"好个神族契约，难怪敢与我作对。
不过...\"他的拂尘挥出，无数傀儡丝从四面八方涌来，\"这契还没完全稳固吧？\"
慕星黎握紧黎玄澈的手。
她能感觉到契约的力量在体内翻涌，灵泉的热流顺着指尖传进他的掌心。
黎玄澈的狐纹突然亮得刺眼，他将她护在身后，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冷厉：\"滚出千幻神宗，否则...\"
\"否则如何？\"凌霄仙尊的拂尘指向慕星黎，\"你护得了她一时，护得了她一世？
等契约反噬发作，我要看着你们生不如死...\"
\"住口！\"慕星黎突然上前一步。
她的指尖燃起银白火焰，那是灵泉与契约共鸣产生的神焰。
火焰舔过最近的傀儡丝，黑丝瞬间化为飞灰。
她望着凌霄仙尊震惊的脸，嘴角勾起冷嘲：\"你以为这契只是分担反噬？\"她抬手，神焰在掌心凝成利剑，\"这是我与师尊的命，也是你的死期。\"
凌霄仙尊的脸色骤变。
他正要后退，却见慕星黎身后的黎玄澈他踉跄两步，拂尘差点脱手。
\"走！\"他咬牙低喝，转身就要逃。
\"想走？\"沈初序突然扑上前。
他的炼器环碎成齑粉，却化作无数细针，扎进凌霄仙尊的傀儡丝里。\"噬灵天赋，启动！\"他的眼瞳变成纯黑，\"你的丝，我吃定了！\"
密室里顿时乱作一团。
云阡润忙着布困阵，岚无影的幽冥刀划破虚空封锁退路，黎玄澈的九尾卷起慕星黎，神焰在他指尖跃动。
慕星黎望着这一切，突然想起方才预见的画面——那时的她，也是这样站在黎玄澈身侧，眼里有光，手中有剑。
\"师尊。\"她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我好像...摸到了命运的线头。\"
黎玄澈低头看她。
她的眼尾泛着淡金，是契约生效的印记。
他突然笑了，狐毛在夜风里扬起，声音里带着几分释然：\"那就握紧了，别松手。\"
战斗的喧嚣中，慕星黎感觉体内的力量还在增长。
那股热流顺着血脉钻进丹田，在灵泉旁凝成个金色光团——那是契约的核心。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窗外，凌霄仙尊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他的冷笑却随着风飘进来：\"小丫头，你以为赢了？
我在灵脉里埋的，可不止傀儡丝...\"
慕星黎握紧手中的神焰。
她望着黎玄澈眼中的自己，突然想起前世忘川里的那句低语：\"你会带着光，回到他身边。\"
现在，她不仅带着光，还与他共享了命。
夜风卷起她的发梢，她望着后山透亮的灵脉，轻声道：\"不管你埋了什么，我都会亲手碾碎。\"
黎玄澈的尾尖轻轻扫过她的手背。他望着夜空中渐亮的启明星，\"
密室里的烛火忽明忽暗，照见两人交握的手，指缝间溢出的银芒，像极了即将绽放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