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慕星黎已在演武场集齐了小队。
黎玄澈的外袍还裹在她肩头，金线纹路蹭着腕骨，带着他体温的余温。
她望着云阡润将最后一枚阵旗插进储物袋，风无痕正用布擦拭青锋剑的剑脊——那是方才他听说要入谷时，特意从剑冢取来的本命剑，剑身上还凝着层薄霜。
\"走吧。\"黎玄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他的九尾垂在身侧，最末端的银毛扫过地面，将晨露扫成细碎的星子。
慕星黎转身时，正撞进他眼底翻涌的暗金流光——那是神族血脉觉醒时才会浮现的征兆。
山谷入口藏在千幻神宗后山的断崖下。
风无痕最先跃下去，落地时靴跟碾碎一块带苔的碎石，\"咔\"的轻响惊飞了三只寒鸦。
慕星黎跟着跃下，落地瞬间被黎玄澈的狐尾托了把，发顶传来他低低的\"小心\"，尾尖的绒毛扫过耳后，像片会呼吸的云。
\"有迷踪阵。\"云阡润突然顿住脚步。
她指尖掐诀，腕间的青玉串珠泛起幽蓝微光，\"阵眼在左侧第三棵红枫下。\"话音未落，左侧的红枫突然扭曲起来，树皮裂开露出密密麻麻的倒刺，朝着最近的风无痕刺去。
风无痕旋身挥剑，剑气裹着霜花将倒刺绞成碎渣。
碎渣落地的刹那，地面突然裂开数道深缝，黑红色的雾气从中涌出，带着腐肉混着血锈的腥气——正是黎玄澈说的血珊瑚味。
慕星黎的灵泉在丹田翻涌，她能清晰感知到雾气里缠着无数细若游丝的魂体，正发出尖细的呜咽。
\"退到我身后。\"黎玄澈的九尾突然炸开，九道银白流光如伞盖般笼罩众人。
狐尾扫过之处，黑雾被撕成碎片，露出藏在雾后的竹楼。
竹楼的窗纸全被血珊瑚染红，檐角挂着的不是铜铃，是用活人指骨串成的风铃，风一吹便发出\"咔啦咔啦\"的脆响。
\"那是藏魂地。\"慕星黎的声音发紧。
前世她被慕华安背叛后，曾在玄微子的密室见过类似的指骨风铃——每根指骨里都锁着一个修士的生魂，用来炼制邪功。
她握了握腰间的玉牌，那是黎玄澈昨日亲手刻的护魂符，此刻正贴着皮肤发烫，像在提醒她什么。
竹楼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最先冲出来的是三个傀儡，皮肤泛着青灰，眼眶里嵌着的不是眼珠，是两颗跳动的血珊瑚。
他们的动作僵硬却迅猛，其中一个挥着铁爪直取慕星黎面门。
\"小心！\"风无痕的剑比他的声音更快。
青锋剑划破空气，在傀儡颈间划出一道白痕——那是专门克制傀儡的破妄剑气。
傀儡的动作顿了顿，铁爪擦着慕星黎的发梢落下，抓碎了她一缕发丝。
\"星黎，结神域结界。\"黎玄澈的狐尾突然缠上她的腰，将她拽到身侧。
他的掌心按在她后心，神族之力如热流涌进她经脉，\"用灵泉引动九尾血脉，我助你。\"
慕星黎闭眼深呼吸。
灵泉在识海翻涌成湖，九尾血脉在血管里燃烧，她能清晰感知到每一寸皮肤下的鳞片在生长——那是神族化形时的征兆。
当她再睁眼时，眼底映着的不再是竹楼，而是一片泛着金光的领域。
\"神域结界，开。\"
随着她的低喝，以她为中心，半径十丈内的空间突然凝固。
傀儡的铁爪悬在半空，血珊瑚的红光像被按了暂停键。
黎玄澈的九尾穿过结界边缘，每根狐尾都缠着细碎的雷纹，\"破。\"他指尖点在虚空中，雷纹瞬间炸裂，三个傀儡同时爆成齑粉。
\"好手段。\"
阴恻恻的男声从竹楼二楼传来。
慕华安扶着栏杆站在阴影里，他的脸白得像浸了水的纸，左腕上系着根细铁链，链子另一端拴在窗棂上——那是被禁制锁住的痕迹。
\"星黎。\"慕华安的声音在发抖，\"我...我对不起你。\"他突然跪下来，铁链\"哗啦\"作响，\"当年是凌霄仙尊拿你母亲的魂要挟我，他说只要我交出你的灵泉，就放了你娘...可我后来才知道，你娘早在我答应的那天就...\"他说不下去了，喉间发出破碎的呜咽。
慕星黎的灵泉突然灼痛。
前世她被慕绾月刺穿丹田时，慕华安就站在角落，袖中还攥着她母亲的玉簪——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母亲的遗物。
此刻她望着慕华安腕上的铁链，望着他眼角的泪，突然想起紫萱说过，玄微子的地牢里常用血珊瑚锁魂，被锁的人会被抹去神智，只剩求生本能。
\"你可知凌霄仙尊现在何处？\"黎玄澈的声音像淬了冰。
他的狐尾已经收回，但周身的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
慕华安猛地抬头，眼底闪过一丝清明：\"他...他在等藏魂地的生魂凑够九千九百九十九。
今日就是最后一日。\"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黑血，\"我喝了他的毒酒，活不过半个时辰...求你，求你毁了这藏魂地，别让那些生魂...\"
\"师姐！\"云阡润的惊呼声打断了他的话。
她指着竹楼后方，那里不知何时涌出了大批修士，他们的眼白全是血红色，手中的剑泛着妖异的紫光——是被邪修控制的傀儡修士。
\"保护慕华安。\"慕星黎反手抽出腰间的凤纹剑。
灵泉与血脉在剑中共鸣，剑身泛起金红相间的流光，\"黎师兄，结界交给你，我去清场！\"
黎玄澈的狐尾再次展开，这次每根狐尾都缠着金色符文，将慕华安和云阡润护在中央。
慕星黎跃入傀儡群中，凤纹剑所过之处，紫光纷纷碎裂。
她能听见生魂被解放时的轻吟，像春风拂过风铃，比前世那些诅咒的尖叫，要好听太多。
最后一个傀儡倒下时，晨雾刚好散尽。
阳光透过山谷的树隙，在慕星黎脸上投下斑驳的光。
她转身看向竹楼，黎玄澈正站在二楼窗前，手中握着块血色珊瑚。
他转头望向她，眼底的暗金流光已褪成温柔的琥珀色，\"藏魂阵破了。\"
慕华安不知何时爬到了竹楼门口。
他望着黎玄澈手中的血珊瑚，突然笑了，那笑里带着解脱的释然：\"原来...原来真的能破。\"他的身体开始透明，像被风吹散的雾，\"替我...向你娘说声对不起...\"话音未落，便彻底消失在阳光里。
风无痕走到慕星黎身边，将青锋剑收入剑鞘：\"这些傀儡修士的生魂都散了，应该能轮回。\"他顿了顿，又补了句，\"方才那些傀儡里，有我当年在紫霄仙宗的同门。\"
慕星黎拍了拍他的肩，没说话。
她望着黎玄澈从楼上下来，九尾扫过地面时，将最后一点血珊瑚的残渣也卷走了。
远处传来千幻神宗的钟声，是紫萱她们派来接应的弟子到了。
\"该回去了。\"黎玄澈将外袍重新给她披上，\"今日之后，千幻神宗的山门前，该挂新的牌匾了。\"
回程的山路上，云阡润悄悄拽了拽慕星黎的衣袖：\"师姐，我方才布防御阵时，在竹楼地下发现了条密道。\"她压低声音，\"密道里有凌霄仙尊的气息。\"
慕星黎的脚步微顿。
她望着前方黎玄澈的背影，他的九尾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像道不会熄灭的光。
她摸了摸腰间的凤纹剑，灵泉在剑中轻轻震颤——那是在回应她心底的念头。
修仙界的动荡，或许暂时平息了。但有些因果，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