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墟深处的黑暗比之前更浓了。
慕星黎被黎玄澈护在身后，能清晰听见他灵力运转时细微的震颤声——那是九尾神力透支的征兆。
她望着十丈外翻涌的黑色漩涡，漩涡边缘攀爬的青灰色手臂正渗出黏液，在石台上拖出恶心的痕迹。
\"吼——\"
堕神残念的嘶吼震得头顶石屑簌簌落下。
这一次它没有再凝聚成凌霄仙尊的面容，而是化作团状黑雾，裹着腥臭气息直扑三人面门。
黎玄澈的九尾银尾骤然绷直，七道银刃裹挟着金芒迎上，相撞时爆出刺目火花，却只让黑雾涣散片刻便又重组。
他的唇角溢出一缕血丝，后背抵着慕星黎的力道却更重了些。
\"师尊......\"慕星黎攥紧他的衣角，指尖触到他后背浸透冷汗的衣料。
前世她也见过黎玄澈受伤，那时他总背着她独自疗伤，连衣角都要整理得一丝不苟。
此刻这抹潮湿的温度烫得她眼眶发疼，\"我......\"
\"嘘。\"黎玄澈侧头，发梢扫过她耳尖，\"看你脚下。\"
慕星黎低头，这才发现石缝里不知何时爬满了青灰色藤蔓。
藤蔓上的倒刺正渗出腐蚀性液体，将她的绣鞋边缘蚀出焦黑孔洞。
更远处，风无痕单膝跪着的位置已被藤蔓缠住小腿，他的软剑劈断三根藤蔓，剑身却被腐蚀出斑驳缺口。
\"这东西在拖延时间。\"风无痕咬着牙扯断最后一根藤蔓，鲜血顺着他的手腕滴在剑脊上，\"界门......在吸收我们的灵力！\"
话音未落，慕星黎的识海突然泛起涟漪。
那是母亲的声音，带着前世临终时的沙哑：\"阿黎，你记不记得我教过你，九尾神火是灵魂的火种？\"她猛地睁大眼睛——前世母亲被慕华安暗算时，最后留在她识海的灵识早已消散，怎么会......
\"唯有以九尾神火重燃灵魂之火，方能斩断宿命锁链。\"那声音愈发清晰，像一只温暖的手抚过她的神魂，\"现在，唤醒它。\"
慕星黎的指尖在发抖。
她知道九尾神火意味着什么——那是神族最古老的禁术，燃烧灵魂本源换取力量，轻则修为倒退百年，重则魂飞魄散。
可此刻黎玄澈的灵力波动越来越弱，风无痕的雷纹剑上雷光渐暗，漩涡里的手臂已爬出半具青灰色躯体......
\"慕师妹！\"风无痕突然暴喝。
他的软剑\"当啷\"坠地，整个人被藤蔓拽得向前踉跄，却在跌倒前用膝盖撞碎一块石砖，抓起碎渣砸向漩涡，\"快做决定！
这破藤蔓我能撑半柱香，但那东西......\"他咳了一声，指腹擦过唇角的血，\"在等你犹豫！\"
慕星黎深吸一口气。
她望着黎玄澈被黑雾灼出伤痕的侧脸，望着风无痕染血的剑穗，突然想起前世自己被推下诛仙台时，也是这样看着两个为她拼命的人。
那时她没有力量，这一世......
\"师尊。\"她轻轻扯了扯黎玄澈的衣袖。
他立刻侧过身，眼底的关切几乎要溢出来。
她踮脚碰了碰他冰凉的耳垂——这是前世两人约定的\"我要拼命了\"的暗号。
黎玄澈瞳孔骤缩，刚要开口，却见她已经盘膝坐下，五根手指按在石台上。
\"阿黎！\"
\"别说话。\"慕星黎闭起眼，将五行灵力全部引向丹田。
那里沉睡着她的神族血脉，此刻正随着她的引导翻涌如沸。
她能感觉到血脉在灼烧，像有千万根银针在扎她的经脉，\"你护着风师兄......我需要时间。\"
黎玄澈的银尾突然暴涨三尺。
他反手将慕星黎圈进怀里，九尾化作屏障将三人护在中央。
黑雾撞击屏障的闷响震得慕星黎耳膜生疼，却听见他贴着她耳际的低吟：\"若你打算燃烧神族之火......\"他的指尖抚过她后颈的九尾图腾，那里正泛起金光，\"记住，我的神魂与你同燃。\"
这句话让慕星黎的心脏漏跳一拍。
前世黎玄澈直到死都没说过这样的话，他总是用最笨拙的方式守护——偷偷在她药里加灵泉，把她闯祸的烂摊子收拾得干干净净，连她被推下诛仙台时，他都只是在云端望着，说\"这是你的劫\"。
可这一世，他说\"与你同燃\"。
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过她的脸颊，滴在石台上溅起金芒。
慕星黎咬着牙引动最后一缕灵力，彻底放开对血脉的压制。
刹那间，金色火焰从她体内升腾而起！
九条尾巴在身后舒展，每一条都流转着不同属性的神力——赤焰灼烧空气，青藤缠绕黑雾，金锐划破黑暗，白水熄灭腐蚀，黄土镇住地脉。
\"轰！\"
神火蔓延至整个幽墟，尘封千年的界门遗迹在火光中显形。
那是座十丈高的石门，门楣刻着扭曲的神文，门缝里渗出的黑雾比之前更浓，却在神火中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堕神残念的嘶吼变了调，原本团状的黑雾开始剧烈扭曲，竟隐隐透出几分恐惧。
\"就是现在！\"风无痕抓起软剑，雷纹在剑身上重新亮起，\"慕师妹，烧它核心！\"
慕星黎睁开眼。
她的瞳孔此刻泛着金芒，能清晰看见堕神残念核心处那团跳动的黑雾——那里面裹着半枚碎裂的神格。
她抬起手，指尖凝聚的神火化作利箭，直刺而去。
就在神火即将触及核心的瞬间，界门突然剧烈震动！
\"轰——\"
石门上的神文全部亮起血光，一道紫色光影从门缝中一闪而过。
那光影太快，慕星黎只来得及看清对方腰间挂着的紫色玉佩——和前世慕华安密室里那枚刻着\"凌霄\"二字的玉佩，一模一样。
\"你以为......这就是真相？\"
冰冷的声音在幽墟中回荡，震得三人耳膜生疼。
下一秒，整座幽墟开始剧烈震荡！
石屑如暴雨般落下，黎玄澈的九尾屏障出现裂痕，风无痕被震得撞在石壁上，慕星黎感觉有双无形的手抓住她的肩膀，将她往幽墟外拖去。
\"抓住我！\"黎玄澈的九尾缠上她的腰，另一尾卷住风无痕的手腕。
三人被那股力量扯得几乎要散架，却在穿出幽墟入口的刹那，听见身后传来石门闭合的闷响。
\"砰——\"
黑暗骤散。
慕星黎重重摔在荒草地上。
她抬头，只见幽墟入口处的山体已彻底闭合，刚才的界门、黑雾、堕神残念，仿佛从未存在过。
风无痕趴在她旁边，软剑插在土里，胸口剧烈起伏；黎玄澈单膝跪地，将她护在臂弯里，银发间沾着草屑，却仍在警惕地观察四周。
\"这是......\"慕星黎撑起身子，发现他们身处一片陌生的荒原。
远处有几座低矮的石山，天空泛着诡异的青灰色，连灵气都稀薄得可怜。
黎玄澈的指尖按在她后颈，检查她的神魂状态：\"神魂无损，但血脉之力消耗过度。\"他的声音带着疲惫，却在触到她掌心的温度时松了口气，\"你做得很好。\"
风无痕坐起来，扯下衣角擦了擦脸上的血：\"那道紫光......是凌霄仙尊？\"他盯着自己被腐蚀的剑刃，\"他的声音......和堕神残念里的杂音好像。\"
慕星黎没有说话。
她望着闭合的山体，脑海里反复回响着那道紫色光影的话：\"你以为这就是真相？\"前世她以为慕华安勾结凌霄仙尊是为了她的血脉，可现在看来......
\"不管幕后是谁。\"她站起身，拍了拍裙角的草屑。
金色火焰在她指尖跃动，虽然微弱，却烧得异常坚定，\"这一次，我要亲手改写命运。\"
黎玄澈站在她身侧，望着她被火光映亮的侧脸。
风无痕握紧软剑，雷纹在剑脊上若隐若现。
荒原的风卷起她的发梢，吹向那座闭合的山体——那里藏着真相，藏着界门的秘密，藏着前世未解的仇恨。
而这一次，他们不会再被命运推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