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渊洞外的晨雾散得极慢，慕星黎跟着黎玄澈往回走时，绣着银狐纹的裙角扫过沾露的青石板，指尖还残留着方才血脉震颤的余温。
她侧头看师尊的侧脸，对方垂落的银发被风掀起几缕，眼尾那抹红痕在雾中显得格外醒目——这是九尾神族动了真怒才会浮现的印记。
\"星黎。\"黎玄澈突然停步，转身时广袖带起一阵风，将她额前碎发吹得微乱，\"三日后你会收到各大宗门的联合请帖。\"
慕星黎一怔：\"修仙大会？\"前世她从未被邀请过这类场合，那时她不过是慕家弃女，连筑基都磕磕绊绊。
\"是。\"黎玄澈抬手将她碎发别到耳后，指腹掠过她耳尖时带着微凉的温度，\"他们想看千幻新崛起的小师妹，更想看...\"他喉结滚动，声音低了些，\"想看我护不护得住你。\"
慕星黎忽然明白方才玄渊洞那道虚影的来意——有人在布局，而修仙大会正是棋盘中心。
她望着黎玄澈眼底翻涌的暗色，将方才涌到嘴边的\"我不怕\"咽了回去，反而握住他垂落的手：\"这是千幻立威的机会，我去。\"
黎玄澈的手指在她掌心轻轻蜷起，像是要把那点温度攥进骨血里：\"会上必有人使绊子，幻音蛊、摄魂术...无论发生什么，记住...\"他低头吻了吻她额头，\"我就在你神识能触到的地方。\"
三日后的修仙大会设在苍梧山巅。
慕星黎踩着晨光踏上主坛时，下方数千修士的议论声如浪潮般涌来。
\"那就是千幻的小师妹？生得比画里的仙子还好看。\"
\"听说她前日在玄渊洞徒手镇压幽冥教的风无崖？\"
\"血脉觉醒者嘛...不过讲道这种事，光有天赋可不够。\"
林梧声抱剑立在她左侧，剑穗上的青玉坠子随着他转动的手腕轻晃——这是他紧张时的习惯。
右侧的沈初序则在指尖绕着符纸，温和的眉眼此刻紧拧，分明是在布隐息阵防人偷袭。
慕星黎站在玉台中央，望着下方攒动的人头，忽然想起前世自己跪在祭台被人唾骂的模样。
她垂眸轻笑，指尖按在胸口——那里有黎玄澈昨日塞给她的清心玉，还带着他的体温。
\"今日讲道，便讲五行灵力的调和之法。\"她开口时声音清冽如泉，原本嘈杂的场中霎时落针可闻。
随着她抬手结印，五团流转着金、木、水、火、土五色的光团从掌心升起，在空中交织成太极图。
光团相撞的刹那，竟有细小的灵草从地面萌发，又有冰花在半空凝结，最后化作漫天星子簌簌而落。
\"原来五行不是相克，是相生...\"
\"这是天地法则的具现！\"
\"千幻神宗果然藏龙卧虎！\"
赞叹声此起彼伏时，顾岁安正蹲在主坛后方的香樟树上，指尖的青铜罗盘突然剧烈震颤。
她眯起眼，看见几缕淡紫色的雾气正顺着风飘向人群——那雾气极淡，若不是她专修灵识，根本察觉不到。
\"幻音蛊！\"她倒抽一口冷气。
这种蛊虫专噬修士灵识，中蛊者会看见最恐惧的幻象。
她迅速摸出传讯玉符，刚要捏碎，就听见下方传来惊呼：
\"她的光团里有血！\"
\"那是邪术！她在用我们的魂魄修炼！\"
慕星黎瞳孔骤缩。
她分明看见自己的五行光团还是清透的，可下方修士却在疯狂后退，有人挥剑劈向身边同伴，有人抱着头尖叫\"鬼啊\"。
林梧声的剑\"嗡\"地出鞘，剑气震得他发带纷飞：\"谁在搞鬼？\"沈初序的符纸瞬间燃成灰烬，整个人化作一道流光冲向人群，试图用符阵稳定灵识。
\"星黎，捂好耳朵！\"黎玄澈的声音突然在识海炸响。
慕星黎这才发现自己耳后不知何时爬了只紫色小虫，正用细腿挠着她的灵海。
她反手捏碎小虫，取出清心莲子塞进嘴里——这是师尊昨日特意让厨房熬的，说\"万一遇到迷心术，嚼一颗\"。
莲子入口即化，清甜的凉意漫过识海。
慕星黎闭眼感知，顺着蛊虫残留的气息反向追踪，最终锁定了后方偏殿的阁楼。
她指尖凝出一道金红锁链，\"砰\"地击碎阁楼窗户。
\"幽冥鬼母！\"顾岁安的声音从树上传来，\"我追着蛊虫到这里，她刚才还在撒蛊粉！\"
人群霎时安静。
幽冥教与正道势不两立，若真是鬼母搞鬼，那方才的\"邪术\"之说不攻自破。
\"小丫头倒是眼尖。\"一道阴恻恻的笑声从阁楼传来。
黑衣女人踏窗而出，面上蒙着青面鬼纹面纱，指甲足有三寸长，泛着幽绿的光，\"不过千幻神宗，也不过如此——\"
她话音未落，抬手撒出一把漆黑粉末。
慕星黎闻见刺鼻的腐臭，那粉末所过之处，青石地面瞬间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万魂蚀骨粉！\"不知谁喊了一嗓子，人群再次骚动。
慕星黎的第二尾不受控制地翻涌而出，暗金色的狐毛在阳光下泛着鎏金光泽。
她咬破舌尖，血珠滴在尾尖，金红光芒如潮水般涌出，竟将那腐蚀粉包裹着缓缓净化。
\"这是...神族血脉？\"
\"九尾神尊的传说竟是真的！\"
\"方才是误会，圣女大人赎罪！\"
下方修士纷纷跪伏，连几个隐世宗门的长辈都弯下了腰。
慕星黎望着鬼母扭曲的面容，忽然想起前世血池里的惨叫——这个女人，说不定参与过当年的阴谋。
\"今日暂且留你一命。\"她声音冷得像玄渊洞的风，\"下一次，我会亲手拔了你的蛊牙。\"
鬼母尖叫着化为黑雾逃窜，却被一道银白剑气拦腰斩断。
林梧声收剑入鞘，剑穗上的青玉坠子还在轻晃：\"想跑？
问过我的剑没有。\"
黎玄澈不知何时出现在慕星黎身侧，抬手替她擦掉嘴角的血：\"伤着没有？\"
\"无碍。\"慕星黎摇头，目光扫过下方跪伏的人群，\"师尊，我们的机会，来了。\"
归宗的路上，暮色染透了云霞。
慕星黎望着车窗外倒退的青山，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
直到千幻山门的朱漆匾额出现在视野里，她才发现黎玄澈的手始终虚虚护在她后腰——这个动作，从离开苍梧山就没放下过。
\"今日鬼母逃得太轻易。\"黎玄澈突然开口，声音像浸了寒潭水，\"她在等什么。\"
慕星黎摸出怀中的清心玉，触手生温——那是师尊用自身灵力温养了百年的玉。
她望着他发间晃动的银饰，忽然想起玄渊洞那道虚影说的\"玄渊洞的秘密\"。
山风卷着落叶掠过车窗，慕星黎听见远处传来弟子的惊呼：\"大长老！
小师妹！
宗门后山大阵...在震颤！\"
黎玄澈的瞳孔骤然收缩，将慕星黎护在身后。
而慕星黎望着远处翻涌的灵气，忽然闻到一缕熟悉的腐臭——和今日万魂蚀骨粉的味道，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