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上午九点，将在中央演武场，进行统一的体质与仙根测试！”
“本次测试，将由教务处、学工处联合主持，并有学院长老莅临监督！”
“测试结果，不仅关系到后续的资源分配、功法选择，更将作为重点培养名单的重要参考依据！”
“请所有新生务必准时参加，携带好学生证件，着装得体，不得无故缺席！否则后果自负！”
“重复一遍……”
广播声在空旷的校园上空回荡。
何无情抬了抬眼皮，望向不远处教学楼顶端，那几个斑驳的铁皮大喇叭。
体质测试？
仙根测试？
呵。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六千年了。
从他刚刚踏上修行之路的那个蛮荒年代，部落里挑选最强壮的猎手，需要测试力气和耐力。
到后来，各大宗门广收门徒，需要测试所谓的“灵根”优劣，划分内外门弟子。
再到如今，这换了个名词，叫做“仙根”的玩意儿……
本质上，又有什么区别呢？
无非就是一套沿用了几千年，用来筛选“燃料”和“工具”的 standardised test罢了。
筛选出那些“资质好”的，倾斜资源，加速培养，让他们更快地成为宗门或者势力争夺利益的刀剑。
至于那些“资质差”的……
呵，自生自灭，或者，成为被牺牲的炮灰。
真是……一点新意都没有。
枯燥乏味。
他收回目光，不再理会那循环播放的广播，脚步轻快了几分。
如同一个看腻了重复剧目的老观众，只想快点离场。
测试么？
去看看也无妨。
就当……是又一次，观察这个时代“选材标准”的田野调查了。
或许，还能发现点什么……有趣的东西呢？
比如，某些隐藏得很好的……同类？
想到这里，何无情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淡的，玩味的幽光。
天光，破晓。
并非柔和的晨曦，而是被玄灵大学那座矗立于校园中央，名为“测灵堡”的古老建筑切割后的，带着几分冷硬的光线。
何无情随着熙攘的人流，不紧不慢地走向那座传说中的测灵堡。
它看起来，与其说是一座堡垒，不如说是一头匍匐在大地上的远古石兽。
通体由一种不知名的青黑色巨石垒砌而成，岁月在上面留下了斑驳的苔藓与风化的刻痕，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沧桑与肃穆。
入口处，是一个幽深的拱形门洞，仿佛巨兽张开的沉默大口，吞噬着每一个即将步入其中的年轻修士。
人声鼎沸。
焦虑，兴奋，期待，畏惧……种种情绪在空气中交织、发酵。
何无情依旧是那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双手闲适地插在裤兜里，眼神却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他看见了。
站在测灵堡入口旁，负责引导与记录的，是一位身着素白长衣的女子。
身姿曼妙，容颜绝丽，气质清冷如雪山之巅的莲花。
周围的窃窃私语，如同细密的蚊蚋，钻入他的耳中。
“快看！是白芷校医！”
“我的天，真人比照片上还好看一百倍！”
“听说……白芷校医已经是金丹初期的大修士了！这么年轻……”
“嘘！小声点！金丹大能，神识覆盖范围广得很！”
白芷。
金丹初期么？
何无情眼波微动，心中如同老吏翻阅卷宗般，迅速将这个信息归档。
皮囊不错，修为……尚可。
至少，在这个年纪，算是难得了。
而在另一侧，负手而立，面色铁青，眼神锐利如鹰隼的中年男子，则带来了另一种无形的压力。
他手中，握着一柄非金非木，通体乌黑，刻有复杂符文的短尺。
“嘶……是铁心主任！”
“教导主任怎么也来了？”
“他手里的……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断罪尺’？听说打在身上，不仅是皮肉痛，连神魂都要受罚！”
“别惹事！铁主任可是金丹巅峰！一尺子下来，咱们就得回炉重造！”
金丹巅峰？
还拿着法宝？
何无情瞥了一眼那柄所谓的“断罪尺”，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花里胡哨。
不过，用来维持秩序，震慑这些小家伙，倒是足够了。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测灵堡前方，临时搭建的高台上。
那里，端坐着一位身穿玄色长袍，须发皆白，面容威严的老者。
他并未刻意散发威压，但仅仅是坐在那里，便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度，仿佛整片天地的中心。
校长，墨玄机。
“元婴老怪……”
“真的是校长亲临！”
“据说校长已是元婴初期，活了快五百岁了！”
何无情听着周围倒吸冷气的声音，默默在心里掰着手指头。
炼气……筑基……金丹……元婴……
他现在，明面上是筑基三重。
而这位校长，是元婴初期。
中间隔着一个金丹大境界。
啧。
差距，确实有点大。
何无情摸了摸下巴。
这所谓的“硬件”差距，确实是实打实的。
不过嘛……
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修为是基础，但功法、秘术、战斗经验、乃至……阴谋诡计，这些“软件”，才是决定生死胜负的关键。
六千年的老油条，什么场面没见过？
硬件不够，软件来凑嘛。
当然，他也清楚，当硬件差距大到一定程度，所谓的软件，也就成了笑话。
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技巧都是浮云。
相辅相成，缺一不可啊。
思绪流转间，测试已经正式开始。
一个略显尖锐的喇叭声响起，打破了现场的嘈杂。
“下一位，赵天阳！”
哦？
老熟人。
何无情饶有兴致地看了过去。
只见赵天阳整理了一下衣领，故作镇定地昂首挺胸，走进了那幽深的测灵堡通道。
片刻之后。
测灵堡外壁上，一块巨大的，如同镜面般光滑的石壁——灵屏，忽然亮了起来。
一缕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赤色火焰，在灵屏中央显现。
那火焰……黯淡，细小，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白芷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公式化的微笑，透过扩音法阵传遍全场：
“赵天阳，火灵根，资质……中等。”
话音刚落。
台下，压抑不住的窃笑和议论声，便如同潮水般涌起。
“噗……中等？就这？”
“我还以为赵家大少爷多厉害呢，搞了半天，就一个中等资质？”
“怕不是用丹药硬堆上去的吧？看那火苗，虚得跟什么似的！”
“啧啧，潜力堪忧啊……”
赵天阳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快步从测灵堡的另一端走出，感受着周围若有若无的嘲讽目光，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却又不敢发作。
角落里，萧云河嘴角噙着一抹毫不掩饰的冷笑，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
“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