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那边的小树林,一片郁郁葱葱。
远远望去,草深叶茂宛如一道绿色的屏障。
在屏障的那一边,一队旌旗招展的车马队伍,正悄无声息地蜿蜒在树林的边沿,在那里短暂停留着歇息。
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避开了喧嚣繁杂的大部队,孤零零地落在队伍最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上。
错落的林木里,间或有几个身着红衣的男女身影闪现,马儿打着响笛跺着脚摇头甩尾着在林间休憩。
可能是车里的乘客,不耐寂寞。
轿厢上的纱帘不知何时,被轻轻地掀开了一条缝,正对着陈柏然和沈君茹的方向。
被皇太子的身影惊艳了的沈君茹,痴痴地还在原地发着呆。
看着一路沐浴着晨光回转来的陈柏然,慌忙收回了色迷迷的眼光,假装向对岸望去。
却正好看见了那辆马车金灿灿的一角,和两个裙袂飘扬的女使们。
对面何时居然有车马? 她和陈柏然在这河边停留了半天居然不知道?她不禁伸长了脖子。
“太子妃!你在看什么?” 陈柏然开着玩笑走来,好奇地问她。
“太子殿下,您看到河对面有马车了么?” 沈君茹没含糊。
“马车?” 陈柏然心里一惊,急忙顺着沈君茹手指的方向张望。
人在逃亡中,每一根汗毛都在紧张中。
什么人的马车停留在对面,居然他们这么久才看到?这岂不是太不小心了。
陈柏然开始莫名地担心起来,可仔细看去,明显对面的马车并无威胁的征兆。
“不会是哪个富贵人家的车马,或是簪金戴银的小姐走亲戚的吧!” 他随口一说。
“簪金戴银?走亲戚?”
陈柏然的话,蓦然提醒了沈君茹。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耳边的那只尚存的首饰。
“对了,陈柏然!刚才买胡饼的时候,我给了那摊主一只耳环。可我觉得我被他骗了。” 沈君茹懊恼地说。
“因为我看见苏祗婆,只给了他一枚布泉钱,就拿走了我的四块大饼!”
“他拿了四块啊!可那摊主当时跟我们要的是四枚布泉钱,你记得吗?”
说到这里,沈君茹突然像被蜜蜂蛰了一下,急忙捻下了耳朵上的另外一只。
端详着手里的这枚金色耳环,沈君茹心都要碎了!
天哪!那是多么精美的一枚耳饰哦!
金灿灿的挂钩下,一抹行云流水般精致的卷草云纹,像一串零落的雨滴流连着倾泻而下。
细腻的工艺,精湛的雕琢,闪耀的镶嵌让镂空的花穗缀满了星光。
举在手上,随风而动,折射的光线在晨光中互相辉映,华丽而不失优雅。
这可是太子妃的大婚首饰啊!
皇家的新娘,必定佩戴的是她这一辈子最华美最贵重的珍宝!
可为了换几块饼,沈君茹当时居然看都没仔细看,就把它如此廉价地给送出去了。
此时此刻,看着手里的这枚精美尤物,沈君茹的心里是如此的不甘,是心痛不已。
这耳环,就是随便从上面扯下一个花穗,也够买他一打胡饼了吧。可她就换回了一口空气和无尽的烦恼。
“陈柏然,你说我傻不傻,这么贵重的耳环,我就这么给送了!”
陈柏然接过了沈君茹递过来的首饰。
对于一个玩古玩的人来说,职业的敏感立即让他感到了它的分量。
这要是在现代,怎么也算得上是一级文物了。
这么美的文物,真是叫人爱不释手!
他翻来覆去的翻看着,而对面马车里的人,也在翻来覆去地细细打量着他。
“我们身边都没有钱了,你说我们逃什么呀?现在只有这么一只耳坏了,我觉得应该值不少钱呢。”
“你说,如果那车马里是富贵人家,不如我们去把这耳环给卖了吧,也许能换回不少银两。” 沈君茹落寞地说。
“你不怕人家再把你当小偷啊?” 陈柏然撇了撇嘴。
“戴在你耳边挺美的,你舍得?”
“舍得?现在还管舍不舍得?现在我可是大款。至少我还有个耳环,你有什么。”
“我才不管,我要去试试,你负责给我当保镖。大不了你再放把火好了!”
“对了,你那火到底是怎么放的!”
“天机不可泄漏。”
“什么天机不可泄露啊!不说,我换的钱你就别想用了,饿死你!” 沈君茹不由分说,任着性子拔脚便走。
在那华丽的马车前,沈君茹举起手中的耳环,向车前的女使说明了来意。
可女使却不搭理她,而是厉声呵斥着让她赶紧滚开。
外面的嘈杂惊动了车里的人。
“什么人在外吵扰?” 有个不悦的声音从轿厢里传了出来。
沈君茹急忙挣开了那个女使,冲着那帘子后面的人嚷道。
“这位贵人,我们兄妹俩逃难至此,身上已无分文。”
“这枚耳环乃是祖上传下来的稀世珍宝,愿献给贵人,只求贵人能施舍些钱财。”
帘陇一动,掀开了一角。
“呈进来看看。” 一个温和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马车里的人淡然地回答。
女使不情不愿地走来,夺走了沈君茹手里的东西,将它递了进去。
那枚耳环再次脱离了沈君茹的手,让她的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忐忑不安起来。
这可是她和陈柏然最后的希望了。
如果再出什么岔子,他们可真是完蛋了。
一直落在后面,对沈君茹的冲动无可奈何的陈柏然跟了上来。
意外地是,他迅速发现了周边的异样情况。
树林后面可是还有一队人马,马车上辗转飘摇着斗大的齐字和高字。这辆马车绝不是零星路过的这么简单。
好在这车周边都是女使,难道车里面的是个女人?
只要是女人,尚好对付。可那前面一队刀枪剑戟的人马,出了事情可真不好招架。
抓紧时间赶紧撤!
他急忙赶上几步,抓住了沈君茹的衣袖,正要说话,却听见马车里的人回出了话:
“这耳环倒是不错,不过本公子可不做亏本买卖。”
“这样吧,十枚布泉钱。耳环我收下了,你可以走了。”
说完,那人便使唤手下付钱。
什么?才十枚布泉钱,这布泉钱很值钱么?当真又买了一次胡饼啊。
沈君茹听了,顿时不干了。
“贵人给的太少了,这耳环可是我家的祖传之物,若不是逃难,谁愿意忍痛割爱啊!”
“既然贵人看不中,就还给我吧!” 沈君茹着急着。
“还给你?你这耳环,不成对不成双,我给的已经算多了。”
“你一再说是你家的祖传之物,岂知这分明是大周皇宫司珍坊新出品的花样。”
“我不追究你的来路,拿了钱赶紧走吧! 如再叨扰,信不信我将你送官!” 车里的人冷冷地回答。
听见车里的人如此无礼,沈君茹一听恼了。
“哪有你这样的,强取豪夺啊。那可是我的东西,你还我!”
她一把推开了车边的侍女,一个箭步跳上了那车,扯开了帘子便进去就抢。
车厢震动着,只听见两人在车里打成了一团。
外面侍女惊叫着跑来想帮忙。
陈柏然生怕沈君茹吃亏,又怕侍女们惊动了前面的队伍,急忙伸手一把拽住了那两个侍女,随手扔了出去。
然后不由分说地掀开那车帘,一个飞身也跳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