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洞果然是出口。众人走了几步便再次来到了之前见到祭和薎的那个大房子中。洞口是隐藏在一道门帘的后面,那是一道几近透明的门帘,轻薄如蝉翼,自洞内看去如若无物,自洞外看去却完全看不出后面有个洞。
众人辨着方向,径直向祭和薎的方向走去,没多久,便再次来到了祭和薎的跟前。
“不错啊,你们果然没让我失望!”薎脸上堆满了笑容,先是面向竖爷一群人,接着又转向祭说道,“我又赢了啊!我说他们能在十二个时辰之内出来吧,祭。”
“这还不是你耍赖啊!这次不算!”祭冷冷地说道。
“好了!好了!不算就不算。那就继续玩呗。”薎笑嘻嘻地说道。
“你们到底想把我们怎么样?”白丘听到薎的话,忍不住大声质问道。
“不过是陪我们解解闷,太久没人同我们玩耍了。”薎微笑着说道。
“要玩多久?”白丘满脸不悦地说道。
“不确定,原则上是通过所有的关吧。”薎说道。
“那有多少关啊?”白丘追问道。
“总共有八关,不过好像从来没有人进入第八关,我都忘了第八关是啥了。” 薎的脸上交织着笑容和迷惑。
“请问,你们曾经去过北海神域吗?”一直紧盯着祭和薎的北灵终于忍不住开口,这两个人确实似曾相识,只是实在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北海神域?好久远的名字啊!你是北海神域的人?”一直没有正眼看过他们的祭闻言,转头紧紧盯着北灵说道。
“是的,我是北海神域唯一的幸存者。”北灵坦诚地说道。
祭突闻此言,脸色瞬间大变,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
“唯一的幸存者?”薎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脸讶异,“北海神域发生了什么事?”
北灵将魔神来到世间,让他的爪牙侵入北海神域,杀了她所有的族人,抢走白硄石的事给祭和薎详细讲了一遍。
祭和薎先是低头默思,似乎沉浸在各自的回忆中,接着又相视无言,把众人晾在一边不再理会。
“你们怎么不说话啊?我们过了一关不是可以提一个要求吗?我要求把我们送到钉灵国。”三恒见祭和薎一直不说话,忍不住大声说道。
然而祭和薎依旧不理会他们,仿佛三恒从未说过话,又似两人根本没听到三恒的声音。三恒见状,面露不悦,还想再开口,竖爷抬手制止了他。
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漫长,一刻钟仿佛一个时辰那么久。大约两刻钟后,祭的脸上再次泛起甜美的笑容,她转过头来对着众人说道:“刚才说到哪里了?对了,你们可以提两个要求,你们想要什么?”
众人听闻可以提两个要求,都讶异地看向竖爷,竖爷也是满脸疑惑,不过这总算不是坏事,他稍微思索了片刻,抬头看着祭说道:“第一个要求,护送我们去钉灵国。”
竖爷没有继续说话,停下来,等待祭的回应。
“这个要求不行,换一个。”祭干脆利落地说道,脸上挂着微笑。
“那我们要足够多的食物和水。”祭的回复并不让人意外,竖爷扫视了一圈众人,大家也都神色平静,于是,竖爷再次提出了要求。
“这个没问题。你们刚出来的那个洞穴,等下你们可以再次进去,那里将会装满食物和水,你们想要多少,就可以拿走多少。接下来,说出你们的第二个要求吧。”祭笑道。
“第二个要求,是送我们回到常羊山。”竖爷说道。
“这个要求也不行,换一个。”祭再次拒绝了,脸上却一直保持着笑容。
“那我们要闯最后一关。”竖爷心中灵光一闪,提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的要求。
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嘴型定格在微张的那一刻,祭那始终冰冷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讶异,这神情浮现在她鹅蛋形的脸上。两人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显然是对竖爷的要求大感意外,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这个要求可以。如果你们能通过第八关,也就是最后一关,你们就可以离开。”沉默了片刻后,薎说道。她移开了看向祭的目光,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
竖爷还没回过神,三恒已经兴奋起来,他迫不及待地大声喊道:“最后一关是什么?在哪里?赶紧让我们过去吧!”
三恒的话音刚落,一团团浓密的白色烟雾突然从屋子的四面八方迅速围拢过来,那烟雾带着淡淡的刺鼻气味,很快就填满了整个空间,众人的眼前一片模糊,只能勉强看到近处的轮廓。
“大家手牵着手,不要乱动!”竖爷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祥之感,他赶紧大声喊道。
众人闻言,立即伸出双手摸索着身边的人。
“我现在点名,叫到的人出下声。”竖爷的左右手各牵着另外一个人的手,但两边都不是三恒的手,这让他心中更加不安。
“三恒!”
“三恒!”
“三恒!”
竖爷最先点到的是三恒,然而他一连叫了三声,都没有听到回应,竖爷慌了神。他强自镇定下来,接着喊道:“成合!”依旧没有回应,他心中满是讶异,嘴里继续大声喊道:“焦火!”还是没有回应,他又连续喊了 “袁后”和 “吉云”,同样没有回应。最后他喊了“香姑”和 “北灵”,他的左右手本是牵着两个女性的手,他想肯定一个是香姑,一个是北灵了,可是当他喊起两人的名字的时候,却并没有回应,这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凉气顺着手臂直透心底。他的两只手像冬天的早晨初次接触到水缸中的水一样,条件反射似的往回缩。这一缩让原本已经蔓延至全身的凉气变成了寒气,他不禁全身哆嗦起来,原来他的两只手都已空无一物,原本牵着的另外两只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又是幻觉?有雾气就有幻觉?”竖爷心下思量起来,同时双手抱着脑袋使劲地摇晃了几下。
“现在要怎么办?首先可以肯定的是现在就是在祭和薎创造的最后一关中,这最后一关必然是最难通过,最为凶险了,只是现在眼前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完全不知道该干什么。其他人到底去哪了?不知道他们现在是什么情况?三恒不知道是不是也是孤单一个人?那小子莽莽撞撞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应付得来?现在是要留在原地不动?还是要四处走动看看?不知道现身处哪里?是还在祭和薎所在的那个房间中,还是已经被转移到别的地方了?”竖爷的心中充满了疑问和担忧,一时竟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
竖爷僵立原地,瞳孔因惊愕而放大,死死盯着眼前翻涌的白雾,试图从中捕捉一丝异常。一刻钟过去,雾霭深处依旧死寂沉沉。他意识到,再等下去不过是徒劳,必须主动出击。
脚步试探着向前挪动时,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次前往仙岛的航程中,同样突如其来的浓雾将船只笼罩,他在迷雾中徘徊许久,最终却发现自己始终困在原地打转 —— 那或许只是一场逼真的幻觉,连身体都未曾真正移动过。还有常羊山的那次遭遇,迷雾中显现出患灵与魔怪的身影,显然是邪祟蓄意制造的迷障。而此刻,他再次被迷雾吞噬,却难以分辨究竟置身梦境还是现实。但可以肯定的是,祭和薎绝非善类,前方必然暗藏杀机。
竖爷一边在心中飞速思索,一边竖起耳朵捕捉细微声响,目光穿透浓雾,脚下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当他判断已抵达先前祭和薎所在之处时,缓缓蹲下身子,伸手向前摸索。指尖触及的唯有虚空,甚至连地面都消失不见,仿佛整个人悬浮在虚无之中。这个发现让他不寒而栗 —— 这无疑是幻境!可为何最后一关仍是幻境?难道在这个世界里,最致命的威胁竟是虚幻?但此前的幻境并未如此棘手。
突然,他想起北灵。作为神只,她拥有免疫幻境的特殊能力,常羊山石柱内那次危机,唯有她始终保持清醒。若此刻北灵在侧,或许能破解困局。然而时间悄然流逝,四周却毫无变化。难道是祭和薎的幻术太过强大,连北灵也深陷其中?又或者,眼前一切根本不是幻境,而是更为可怖的绝境?
竖爷再次陷入不知所措的境地。他猛然站起身,却并未挪动半步,只是试探着跺了跺脚,脚下唯有空荡荡的虚无。直到此刻,他才惊觉自己竟悬浮于半空之中,紧接着,整个人便如枯叶般向下飘去。
然而,尽管身体明显有下落之感,四周却始终被白茫茫的混沌所包裹。这让他不禁疑惑,这所谓的下坠或许只是错觉,自己的身体说不定自始至终都未曾移动过。
思索良久,竖爷决定试着继续前行。可当他迈出脚步时,才发现根本无法移动,这时他才确定,自己确实正在下坠,就像一片在空中飘荡的叶子,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
“现在要怎么办?”竖爷竭力保持平静,在心底思索对策。可再冷静的树叶,终究只是树叶,又怎能成为意志的执行者,主宰自己的行动?
“幻境!肯定是幻境!”竖爷心中盘算着,“若不是幻境,从多高的地方往下飘,才能飘这么久?一片树叶从千仞山顶落下,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到底该怎么脱离这幻境?现实里再凶险的状况,都有应对之法,可这幻境却像梦魇 —— 明明感觉自己清醒,仿佛在大声呼喊、伸手蹬腿,实则一动未动,不过是躺着罢了。这幻境,就像一场醒不来的梦。以往陷入幻境,都不是自己能够醒来的,好在最后都平安无事。这次的情况恐怕更严重,而且看情形只能靠自己了。”
竖爷边思索边挥动双手,试图在迷蒙的白雾中抓住些什么。当他的手划过腰部时,触到一个冰冷坚硬之物 —— 那是挂在腰上的剑鞘。他心中闪过一丝疑惑:幻境中会有如此真实的冰冷触感吗?为验证虚实,他下意识地在自己脸上用力一捏,痛感袭来,这是前所未有的真实体验,以往在幻境中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他迅速从剑鞘中抽出铁剑,剑身寒光在迷雾中若隐若现。将铁剑抬至胸前,他伸出左手掌缓缓划过剑刃。瞬间,刺痛感传来,鲜血漫过手掌,顺着手指滴落,“滴答”声清晰可闻,仿佛就在脚下。竖爷下意识低头,迷雾中隐约浮现一泓泉水,而他的身体不知何时已停在泉边。
刹那间,翻涌的浓雾如退潮般轰然消散,化作袅袅云丝在虚空盘旋缠绕。随着混沌渐散,竖爷眼前的世界逐渐清晰,却见除了脚边那泓泉水,目力所及之处仍是一片空茫 —— 方才的朦胧混沌,不过是换成了一角澄澈孔明,本质上仍是无边的虚无。
此刻,四周云雾缭绕,脚下云海茫茫,然而即便这景致宛如仙境一般,竖爷也无心欣赏。他的目光始终被那泓清泉牢牢吸引。
泉水就在竖爷的脚旁,他只要向前一步就能碰到泉水。竖爷低下头,看向了那泓泉水。泉水的四周被云雾笼罩着,就像是一块落在迷雾中的巨大的铜镜。泉水能见到的部分最长处不超过两丈,最宽处不超过一丈,像冬天里干涸的水沟中仅存的一个水凼。泉水的表面平静得如同一面镜子,毫无波澜,清澈得如同山涧的溪水,一眼见底。泉水靠近竖爷脚下的地方有几块殷红的血迹正向四周蔓延,那血迹正是之前从竖爷手掌上滑落下来的。殷红的鲜血不久后汇成了一整片,在水面上形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形状,看起来就像一个弯曲的枯老的树干。鲜血融合在一起后,没有再继续向四周蔓延,而是维持那枯树一般的形状静静地漂浮在水面上。竖爷看着那血影,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他想蹲下来近距离观察下那血影,可当他刚一弯腿,那血影像凝固成形有了重量似的向下缓缓沉去。竖爷心中 “咯噔”一下,刚刚那莫名的恐惧变成了清清楚楚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