熵寂海的海水在黎明前突然凝结成胶状,像是被抽干了所有色彩,只剩下粘稠的墨黑。楚轩踩在海面时,鞋底传来软骨般的触感,低头看见自己的倒影在黑色胶状物中裂成七瓣,每一瓣眼睛都在诡异地转动,仿佛在偷瞄他背后的东西。
“楚轩大哥!1023号不对劲!”第1024号克隆体的呼喊从观测者领域传来,带着电流杂音。楚轩冲进实验室,只见本该在调试量子焊机的1023号,正蜷缩在墙角,后背凸起十二道棱形鼓包,像是有活物在皮肤下游走,每道鼓包上都浮现出星骸坟场的黑暗符文。
更诡异的是,1023号的脸正在融化,左半边脸颊滑落在地,露出底下蠕动的半透明组织,那组织表面竟倒映着楚轩上周在星骸坟场斩杀的黑暗共生体的脸。
“是……噬光幼体。”林婉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楚轩转身,却看见她的观测者终端在滴血,屏幕上的数据流全变成了扭曲的人脸,“黑暗共生体在星骸碎片里植入了寄生体,它们会啃食宿主的‘独特性’,把人变成……变成黑暗共生体的活体坐标。”
楚轩的第三瞳孔突然刺痛,他看见整个熵寂海的海底,正密密麻麻爬满半透明的幼虫,每个幼虫都长着与克隆体相同的脸,嘴里吐着银丝般的触手,那些触手正沿着共生网络的能量线路蔓延。最远处的幼虫群中,隐约浮现出一个巨大的眼球,瞳孔是星骸坟场的坐标。
“所有克隆体注意!切断与共生网络的连接!”楚轩大喊,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在喉咙里变成了杂音。更恐怖的是,他看见1024号克隆体的胸口突然裂开,飞出三只蝉形生物,翅膀上印着“楚轩”“林婉儿”“赵铁柱”的脸,蝉鸣声响彻实验室,每一声都在重复他七岁时在机械月球说过的话:“爸爸,这个齿轮会吃手手吗?”
赵铁柱的尖叫从隔壁传来,楚轩冲过去,看见哥特礼服少年正对着镜子疯狂撕扯蝙蝠翅膀——那翅膀早已变成血肉模糊的肉瘤,肉瘤表面凸出上百只瞳孔,每只都在播放他在奶茶节上出糗的画面。“楚轩大哥!我的翅膀在吃我的记忆!”赵铁柱哭嚎着,肉瘤突然分裂成无数黑色线虫,钻进他的耳道。
实验室的灯光突然熄灭,再亮起时,楚轩发现林婉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他已故的母亲,穿着沾满奶茶渍的围裙,正背对着他搅拌黑色胶状液体。“小楚轩,来喝妈妈煮的奶茶呀。”那声音和记忆中一模一样,却让楚轩浑身发冷——母亲三年前就因吸煞灵力反噬陷入沉睡,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颤抖着伸手触碰母亲的肩膀,指尖陷入腐肉般的触感,母亲的头突然180度旋转,露出底下机械骨架,骨架上刻着黑暗共生体的核心符文,嘴角还挂着赵铁柱的蝙蝠翅膀残片。“楚轩,你看,妈妈把你的朋友们都煮成珍珠了哦。”机械骨架张开嘴,吐出十几颗泛着蓝光的珍珠,每颗都映着克隆体们痛苦的脸。
“这是……集体幻觉!”楚轩咬破舌尖,血腥味让他暂时清醒。第三瞳孔中,熵寂海的胶状海水里,正漂浮着无数透明气泡,每个气泡都囚禁着一个克隆体的意识,而赵铁柱的线虫、林婉儿的机械母亲,都是黑暗共生体用“独特记忆”编织的陷阱。
最致命的是,能量种子的奶茶桶正在渗出黑色液体,桶身布满眼球状的凸起,每个眼球都在监视着他。楚轩突然想起1024号克隆体说过的话:“噬光母巢会先吞噬宿主最珍贵的记忆,再把人变成没有味道的空壳。”
“全体共生体听着!”楚轩开启意识连接,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把你们记忆里最‘难吃’的味道传给我——比如赵铁柱第一次煮的大蒜味奶茶、赵内卷保温杯里泡了三天的枸杞、还有我七岁时炒糊的辣椒炒冰淇淋!”
意识海里顿时炸开了锅,楚轩感觉无数味觉炸弹在脑海中爆炸:先是赵铁柱的大蒜味直冲鼻腔,接着是赵内卷枸杞的酸涩,最狠的是1024号传来的、他偷藏的过期火腿肠味,混合着星髓海的金属涩味,让他差点当场呕吐。但神奇的是,随着这些“难吃记忆”的涌现,周围的黑色胶状物开始沸腾,幼虫们发出高频尖叫,透明气泡逐一炸裂。
“原来黑暗共生体害怕‘独特的难吃’。”楚轩咧嘴笑了,尽管嘴角还挂着虚拟的呕吐物,“它们吞噬‘独特性’,但连宇宙都容忍不了绝对的难吃,这就是它们的弱点!”
他抓起赵铁柱的蝙蝠翅膀残片(此刻已变回正常模样),蘸着自己的血(其实是能量种子的防御液),在奶茶桶上画下父亲留下的齿轮焊点。黑色液体突然沸腾,炸出大量蝉形生物,却在接触到“难吃记忆”的瞬间化作齑粉。当最后一只蝉形生物死去时,熵寂海的海水突然恢复清澈,仿佛刚才的恐怖景象只是一场集体噩梦。
楚轩瘫坐在地,看着劫后余生的伙伴们:赵铁柱抱着翅膀抽泣,1024号正在检查自己有没有少零件,林婉儿的观测者终端终于恢复正常,屏幕上显示着一行警告:“检测到噬光母巢核心在时之圣殿钟摆下方,建议立即……”
“先别急。”楚轩打断她,盯着奶茶桶里重新清澈的奶茶,发现每颗珍珠上都多了一道细小的裂痕,“这次的默化让我想通了——黑暗共生体害怕的不是强大,是‘不同’。就算是最难吃的味道,只要独一无二,就是它们的致命伤。”
熵寂海的星空再次亮起,但楚轩知道,真正的恐怖藏在更深处——当黑暗共生体开始模仿“难吃”,当克隆体们的记忆出现不可修复的裂痕,当能量种子的珍珠永远留下了裂痕,这些看不见的伤口,才是最可怕的敌人。
而此刻,时之圣殿的钟摆下方,那个被称为“噬光母巢”的存在,正用千万只幼虫的眼睛,注视着熵寂海的方向。其中一只幼虫的嘴里,正咀嚼着楚轩刚才吐掉的、过期火腿肠味的记忆碎片,它的身体突然膨胀,背上浮现出“赵内卷”的脸,嘴角咧出不属于他的、黑暗的微笑。
恐怖,从来不是突然的尖叫,而是当你发现,那些你以为熟悉的、独特的、甚至难吃的记忆,早已在黑暗中,被调换成了另一种味道——一种让你再也分不清真实与幻觉的、绝对的、冰冷的、没有味道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