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内心戏有多丰富,周潋光面上仍然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好似他真是那视钱财乃身外之物的老六萧昀一样。
实际上,周潋光快要咬碎一腔银牙了。
宇文拓似乎是感受到了周潋光这种沉浸式的生闷气,小拇指点了点周潋光的手背。
他送去一个疑问的目光。
周潋光露出一个尴尬地眼神,微微摇头,他老实下来,随着其他人一众起身,把头埋得低低的,向这位尊贵且过着奢靡生活的大汗问好。
“伟大且尊贵的大汗,赛因白奴!大汗万安!”众位使者和侍女们整齐地行跪拜礼。
人声鼎盛,随着大汗身上琳琅作响的金饰行进,巴图和坦粗粝的掌心微微抬起,复而下压,“免礼,坐。”
众人再次跪谢,纷纷坐回位置上。
“今日本汗重举天乌盛宴,与诸位共享杯筹之乐,”巴图和坦一双带着戾气的鹰眼扫视四周,“这些年,大周的狗贼一直在我天乌国的牧场上肆意横行,抢夺本该属于我天乌国的资源和土地!但是——”
巴图和坦语气猛地压低,他一拍主座,镶嵌着绿宝石的金杯从桌面上高高跃起,酡色的酒液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复而收入杯中,细长的杯柄被巴图和坦捏于指尖,他微微歪了头,左手支着脑袋,右手把玩着酒杯。
“前月浅川一战,本汗身先士卒,率领我天乌国的大好男儿,在长生天的照耀下,重伤那宇文狗贼,如今——本汗埋在大周的探子送回喜报,苏和何在?”
巴图和坦故意绕着弯子,吊着众人胃口。
他向来喜爱欣赏底下人无知而敬畏的表情,带着只有自己能窥见的恐惧和窃喜,如此,才能彰显他巴图和坦无上天威。
一个拄着拐棍的男人从左侧的下席站起身,行大礼后,朗声道:“大汗,苏和在此!”
“还不快快与诸位使者报上喜讯!”巴图和坦仰头饮尽酒水。
那人正是被孙军医等人有意纵容放走的探子,他腿脚倒是利索,比周潋光二人先行到了赤帐巴图和坦这里。
“是!大周的宇文狗贼,已经被我们威武的大汗所征服,畏惧我大汗无上威严而枭首自尽!如今大周气数将尽,士气低迷!正是我们大汗的……”苏和正欲绞尽脑汁地编出一些好话来夸耀巴图和坦,却被不耐烦地巴图和坦打断了话,悻悻地坐下。
巴图和坦不耐烦地挥挥手,“够了,坐下吧。给苏和赐酒一杯。”
身后端酒的侍女飞快地上前,为苏和斟了一杯酒。
“宇文狗贼已死!如今这大周再不是我天乌国的对手,待到我天乌国牛羊肥硕,喂饱马儿、重振铠甲!本汗自当领军为我天乌国子民打下大周一片肥沃之土,叫我天乌子民人人有地可耕牧!”巴图和坦眼中闪烁着野心和欲望,面上的络腮胡随着放大的声音,夸张地蓬松起来,在古铜色的光泽下,泛着恣意的油光。
他站起身,将桌案上一金玉酒壶拾起,洒在桌前的土地上,朗声道:“我巴图和坦向长生天请誓:将带领我天乌国的子民做大做强!让这天下遍布我天乌的旗帜!让世人知道,我巴图和坦才是这天地的帝王!”
身侧安静盘腿而坐的男子陡然鼓掌喝彩:“好!大汗不愧是我天乌国最优秀的一代帝王,必将带领我等天乌国人欣欣向荣、走向鼎盛!”
他声方落,底下使者们便争先恐后地夸奖起巴图和坦的宏大志愿,振振有词地恭贺巴图和坦必将一统江山、纵马天涯。
巴图和坦露出一点笑意,看向最先发话的男子,“敖登,你倒是有心了。”
“臣弟自然是以长兄为傲,长兄一直是臣弟的榜样!无论是武道还是治国理政,长兄的种种成就,臣弟是骑上安苏的玉麒麟也追不上长兄啊!”男子抱拳,笑得灿烂,他的表情意外的好读懂,似乎就是一个什么事都挂脸的笨蛋,“还祝长兄身体安康、所向披靡,让臣弟有生之年也能在海边纵马奔腾呀!”
巴图和坦对自己这个弟弟倒是纵容,乐呵呵地打趣他,“我看你是盯上了本汗才收的玉麒麟了吧?”
安苏是指橙帐之一的部落的名字,这个部落以养马出名,最为人知的就是名为“玉麒麟”汗血宝马,一身皮毛在太阳下灼灼耀眼,马力强大,可行千里路而不累,最为灵性,是每个天乌国男儿此生必须要拥有的宝贝之一。奈何此马每年只能培育出几匹,通常是供给巴图和坦用于自用或者赏赐心腹。
敖登也不墨迹,脸上明晃晃摆着对这玉麒麟的喜爱,“长兄可都是有好几匹玉麒麟了,如今长兄大胜那宇文狗贼,臣弟自然是借着这个好消息,向长兄讨要一番,圆了臣弟小小的心愿。”
心愿?巴图和坦垂眸,两个字在嘴里翻来覆去咬碎了个遍,然后露出一个豪迈的笑容,“既然敖登想要,我这个做兄长的自然是要成全你的心愿,赏!”
一旁的近卫立马端来的木盘子,巴图和坦随手捏了一块其中的木牌子,扔给敖登,“可别说你大兄不宠你,拿着牌子去马房领马。”
敖登乐呵呵地接下来,又是拍了好一番巴图和坦的马屁。
巴图和坦笑着接下来,一手搂住了一旁挂着金丝覆面的阏氏,勾起她的下巴:“阏氏,今日为何如此沉默?往日可是恨不得扑在本汗怀里讨赏。”
那阏氏可真是个貌美的,是天乌国人的典型长相,明艳大气,虽然戴着覆面遮住了半张脸,但是那抹红唇依然勾人心魄,好几个座下的使者都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她,痴迷地看着她摄人心魄的回眸。
阏氏柔弱无骨地埋进巴图和坦的怀里,献上一点红唇,娇声道:“臣妾不懂什么政治,只知道妾的大汗英明威武极了,长生天可见,妾被大汗霸气侧漏的话语震的魂都飞了好一会儿,如今大汗一喊,才依依不舍地回过神来呢。”
周潋光被这娇声娇气的发言惊得耳根子都麻了,衣服下的皮肤恨不得鸡皮疙瘩起了个遍。这就是语言魅力吗?
看那巴图和坦不值钱的翘嘴,四周其他胡人欲说还休的眼光和骤然加急的呼吸,周潋光只觉得浑身痒痒、实在难受,像是有一百只蚂蚁在身上啃咬,还不得不感叹一句:天乌人就是开放啊。
他偷偷去看宇文拓,天可怜见的,他完全无法想象自己要是遇上这种娇滴滴、扭捏来扭捏去说话的姑娘,还就着一口夹得周潋光脑子发懵的声音,周潋光定然敬而远之,敬而、远之。
腿上突然一股力气让周潋光猛地直起腰杆,往身侧一看。
宇文拓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手放在自己的腿上暗暗使劲,周潋光暗瞪他一眼,示意宇文拓不要再揪自己的肉了。
宇文拓眼神一黯,嘴角抿直,板着脸扭过头去,把手揣入怀中,不再看周潋光。
周潋光:???
周潋光:哥们儿好这口?
拓儿,你不会真喜欢这种风格的女人吧?
周潋光眼神变得诡异起来:不让我看,自己却扭头盯着看,而且那个欲说还休的眼神,还掐我——拓儿,你的眼光何时……不不不,人各有志、此乃人之常情——周潋光试图说服自己。
可一对上那带着钩子到处留情的魅惑目光,同自己第一世被同事家刚舔完屁屁的狗舔了脸一样湿漉漉的粘稠感别无二致。
周潋光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决定对喜欢这口的宇文拓,敬而远之、敬而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