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初雪刚沾湿屋檐,张一凡就背着鼓鼓囊囊的竹篓往青牛村赶,篓里除了波斯商人送的孜然,还塞着给虎娃的弹簧陀螺、给小秀的琉璃发簪。走到秦岭山脚,木牛流马突然“咯吱”一声歪了腿,他蹲下身敲了敲牛蹄,忽然笑骂:“虎娃这小崽子,又在齿轮里塞栗子!”
暮色里传来驼铃声,波斯商人阿里骑着骆驼追来,怀里抱着个裹着毛毯的东西:“公子留步!我家小娘子非要跟您学‘虫豸防虫’,说您的守仓虫比我送的钻石还金贵。”毛毯里探出个虎头虎脑的小娘子,辫子上别着青牛纹的琉璃簪——正是张一凡送给小秀的同款。
“可不敢收徒,”张一凡挠头,忽然掏出个竹筒,“送你三只引泉虫,放在首饰盒里,虫往哪爬就知道哪处受潮。”他忽然压低声音,“千万别学虎娃,往虫子嘴里塞辣椒,否则它们会在你胭脂粉里打洞。”小娘子咯咯笑,阿里却苦着脸:“公子,我家粮库闹鼠灾……”
“早给您备好了!”张一凡摸出个绣着青牛的布袋,里面装着晒干的守仓虫壳,“拌在麦子里,老鼠闻了绕道走——比您雇十个猫倌还省心。”话音未落,木牛突然“哞”地叫了声,牛尾甩出颗算珠,正好打在阿里的钱袋上,惹得骆驼队哄笑。
寅时三刻,青牛村的老槐树在月光下泛着银光。张一凡刚踏上石板路,就听见牛棚传来“咚”的巨响,接着是虎娃的惊叫:“凡哥哥!老青牛又撞木牛舂啦!”他扔下竹篓跑过去,看见老青牛正用角顶木牛的齿轮,木牛的“哞哞”声和真牛的叫声混在一起,像在吵架。
“老伙计,吃醋啦?”张一凡摸着青牛湿润的鼻子,忽然发现木牛肚子里塞着虎娃的破草鞋——难怪老青牛发火。他转身揪住躲在草堆里的虎娃:“是不是你教木牛学老青牛叫?还往它肚子里塞臭鞋?”虎娃吐着舌头:“谁让木牛抢了你的偏心!你给它装铃铛,却只给老青牛戴破草帽……”
小秀端着热姜汤进来,看见张一凡衣摆上的雪粒子,眼眶突然红了:“回来也不说一声,冻坏了吧?”她忽然瞥见竹篓里的琉璃发簪,耳尖发烫,却故意指着木牛笑:“凡哥哥的木牛倒是威风,就是牛眼睛……”“别笑!”张一凡赶紧转移话题,“这牛眼睛是波斯琉璃做的,夜里能反光,比老青牛的眼睛还亮堂呢。”
老道士的烟袋锅突然从门口探进来:“回来就吵架?地窖里的粟米快发霉了,王老汉的旱烟袋还卡在通风口呢。”张一凡这才想起信里的事,跟着师父走进地窖,却见所谓的“卡住”,不过是旱烟袋掉进了他去年设的“八卦机关”,烟嘴正对着“生门”方位。
“师父,您这是考我呢?”少年笑着转动通风口的竹筒,旱烟袋“骨碌”滚进他手里,“地窖潮气重,得给王大爷的烟袋配个防虫香囊——就用他最爱的旱烟丝混艾草,保准老鼠闻了打喷嚏。”老道士忽然轻笑,烟袋锅在石墙上敲出三声脆响:“商盟传来消息,西域的胡商要订百架木牛流马,条件是……”
“条件是让我去教他们养守仓虫?”张一凡眨眼,从怀里掏出《百虫志》修订版,“早给他们画好了虫类分布图,顺便把虎娃的‘弹簧木屐’改良成了‘雪地滑轮’,走戈壁比骆驼快两倍。”他忽然望向牛棚方向,老青牛正和木牛“头碰头”,虎娃蹲在旁边给它们分栗子,“不过眼下嘛,先给老青牛做个伴——用波斯商人送的骆驼皮,给木牛缝件青牛纹的披风,省得它吃醋。”
子夜的药庐飘着新麦饼的香气,小秀坐在灶台前烙饼,张一凡蹲在地上画西域商路图,笔尖不时划过“青牛驿站”“虫豸工坊”的标记。老道士望着弟子腰间的太极玉佩,忽然想起十年前的雪夜,襁褓里的婴儿如今已能在商道上走出自己的路,却仍会为老青牛的“小脾气”费心思。
“一凡,”老道士忽然开口,“商道如棋局,你可知道自己的‘棋眼’在哪?”少年抬头,看见小秀往他碗里多添了块糖糕,虎娃正把琉璃发簪往小秀辫子里插,忽然轻笑:“棋眼就在这儿——青牛村的灶台边,老青牛的铃铛里,还有小秀的针脚中。”
雪粒子打在竹筒渠上沙沙作响,药庐的油灯将三个身影投在窗纸上,一大两小,像极了太极图上的阴阳两极。而某个关于商道、关于归乡的故事,正随着这个揣着算珠和乡愁的少年,在这飘雪的夜里,写下了最温暖的注脚。毕竟,对张一凡来说,这世上最精妙的机关,从来都不是木牛流马的齿轮,而是家乡人盼他归来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