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跪在御书房外足足两个时辰都没有见到皇上。
最后,是被皇上身边的人请走的。
“长公主,不如去求见太后。”徐嬷嬷跟在长公主身后,面色有些担忧,道,“皇上怕是动了怒。”
牵扯到前朝余孽的事,长公主自然知道事情轻重。
皇上生气也是很正常的。
所以,听到徐嬷嬷这么说,长公主稍作迟疑,便转身去见了太后。
结果没想到顾悦也在。
见到长公主,顾悦微微扬眉,坦然道,“看来,母亲没有见到舅舅。”
长公主脸色不虞,冷声问道,“你不好好待在府里头,进宫做什么?还嫌不够乱么?”
“杨家的事,哀家已经听闻了。”太后打断长公主的斥责,蹙眉问道,“你是怎么想的,说给哀家听听。”
长公主扫了顾悦一眼,“她在这,本宫不想说。”
顾悦笑而不语。
先前她被杨怀远赶出来,没有半分停留,直接进宫面见了太后。
她觉得,杨家会在葬礼上生事,而有些阴谋怕是要冲着自己来.
所以她特意来寻太后,将杨家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禀明。
未雨绸缪。
若是杨家没对她动手,那顶多是太后笑她思虑过重。
可若是动手了,那太后自然会替她撑腰。
她可不敢指望长公主。
如今,该说的也已经说完了,顾悦起身道,“皇祖母,母亲不乐意见我,那我就先回去了。”
太后知道这母女俩关系不好,自然没有强留,着人将顾悦送出去。
“悦儿是你的女儿,你对她就不能和颜悦色一些?”太后看了一眼长公主,问,“你们是母女,又不是仇人。”
“本宫还真是给自己生了个仇人。”长公主冷哼一声,“她见本宫也没什么规矩,母后怎么不骂她?而且,自她回来,府里头大事小事不断,没一日安宁。”
太后眉心微蹙。
怪不得方才顾悦会突然提起当年有人言其命格不好之事。
连她的亲生母亲都有这样的念头,旁人岂不是更加相信这样的鬼话?
“杨家老太爷没了,你还是早些回去,虽说你是长公主,但是死者为大,这个时候就莫要端架子了。”
长公主默不作声。
很显然,她不想去。
“杨家的事,本宫不想多问。”
“杨家老太爷的死跟杨昀下毒有很大的关系,不管如何,杨昀也是你的儿子。”
太后拿长公主没有办法,忍不住拍了下桌子,“当初死心塌地要嫁的人是你,现在厌烦到不愿看一眼的也是你,杨怀远是个人,又不是个物件,还能说扔就扔?”
长公主点头,坦然道,“本宫就是要休夫。”
当初瞧上杨怀远,一是因为他的容貌,二是他身上有股子孤傲不逊的劲儿。
在这京中,寒门出身的官员不少,大多前途未卜。
即便是前三甲,也可能只能做个微末小官,领个闲职,更有甚者,会被打发到那些穷乡僻壤去做个县令,再无出头之日。
杨怀远尚了公主,即便当时未能出入朝堂,相比较旁人也已经是一步登天。
可他心比天高。
一门心思做着成为权贵的梦。
他羡慕那些世家贵族自小养成的矜贵,厌恶着自己的出身,更厌恶自己想要得到什么要比旁人更加费心费力。
所以,在被荣华富贵加身那些年月中,他逐渐迷失了自己,也忘了自己来时的路。
长公主就这样看着他一点点烂掉。
直到,彻底厌恶。
“胡闹!”
历经那么多事,太后本来早就可以喜怒不形于色。
可面对这个女儿,她总觉得自己迟早有一日会被气死。
“现在杨昀下了大牢,杨老太爷西去,这个时候休夫,你就不怕御史戳着你的脊梁骨骂你无情无义?”
“本宫想要做什么,还要顾虑旁人怎么想?”
长公主起身,颇为不满,只道,“杨家利用本宫这么多年得了多少利,他们自己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如今依旧不知足,如此,本宫舍弃他们有何不可?”
她是长公主,为什么要委屈自己?
如果这样,那她就该走到那个,绝对不会让自己受半点委屈的位置去!
另一边,等到顾悦再次回到杨家的时候,杨老太爷的遗体已经经过属纩、复礼等仪式,迁至正厅,设奠立帷了。
因为在杨家地方不大,所以办得极简。
孝子孝孙都要朝夕哭奠。
顾悦虽然是郡主,可到底也是孙辈,所以该有的礼节还是做足了。
灵堂上,别管真心假意,众人的神色都带着几分凄惨,而且哭声震天。
特别是杨婉仪,连续哭昏过去几次,一副哀恸到心死的模样。
快到傍晚时,一个大耳和尚带着十几个僧人入了府,架势十足。
杨怀远迎了上去,客套道,“有劳大师特意前来。”
这些年因着太后信佛,所以很多世家贵族在白事上都会引入诵经的仪式,杨家自然也不例外。
顾悦抬眸看过去,瞧着很是面生,低语道,“哪里请的和尚?”
“郡主有所不知。”二夫人跪在顾悦身边,恰好听到了这句话,低声解释道,“那为首的大和尚是京郊报恩寺的普渡师父,与婆母是同乡,以往家里有什么事,也是请他过来。”
顾悦点了点头。
“节哀。”普渡在与杨怀远寒暄几句之后,特意走到杨老太太面前,低声劝慰,“人总有一死,如今老太爷也不过是提早脱离苦海。”
“不妨事的。”
杨老太太被这接二连三的事闹得不开心,这会强打起精神来说了几句话。
“老头子死了,这府里头也不安宁,我这心里头,真是舒坦不了。”
普渡担忧的神色一闪而过,只道,“待会为府里诵经祈福,都会好起来的。”
不远处的顾悦瞧着这一幕若有所思。
这和尚似乎很是关心杨老太太,难不成其中还有什么隐秘不成?
诵经前,普渡特意四下走了一圈,在经过顾悦的时候突然停住了脚步,眉头紧皱,有些意外又极其厌恶地看着她,表情颇为一言难尽。
“当年老衲不是与诸位说过,此女命格太硬,刑克父母祖辈,而且还会给家族带来灾祸,所以特意让你们将这孽障送远些,为何如今会在这里出现?”
“大师慧眼如炬,时隔多年都能一眼认出我来。”
早在普渡走动的时候,顾悦就已经起身,这会只是瞧着他,冷声开口。
“今日才知道,原来那些年受的苦都是拜大师所赐,大师随意插手因果,就不怕业障缠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