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玄都山巅流云似被无形之手搅碎,在青冥之间翻涌成绚烂的霞帔。我立于苍松虬结的观星台上,十二徒儿簇拥身后,衣袂裹挟着山岚猎猎作响。远处天姥山云雾缭绕,峰峦如美人黛眉横卧天际,剡溪在山谷间蜿蜒如银练,日光洒落处,粼粼波光恰似撒了满河碎玉。更远处舟山群岛隐于海天相接处,薄雾蒸腾间,偶有渔舟剪影划过,恍若水墨画卷中灵动的笔触。
\"今日,便带你们一探《聊斋志异》的虚实之境。\"我话音未落,袖中已然飞出九道青芒,符文在空中交织成八卦阵图。霎时间,山风骤起,观星台四周的青铜古灯次第亮起,灯油化作幽蓝火焰,在阵法中凝成晶莹剔透的防护罩,将众人身影尽数隐没。
踏着流云升腾,我们逐渐没入九重霄汉。脚下云海翻涌,时而化作波涛汹涌的沧海,时而凝成蓬松柔软的棉絮。当行至南斗星官所辖空域时,我广袖一展,朱红袍袖间涌出千丈霞光,如赤色瀑布倾泻而下。半空之中,一朵莲花缓缓绽放,起初不过拇指大小,却在吸纳日月精华后急速生长。莲瓣边缘流转着星辰光辉,每片花瓣上都镌刻着上古铭文,随着莲台扩张,雕栏玉砌自脉络间生长而出,琉璃瓦在霞光中折射出七彩光晕。
待莲台化作方圆百丈的仙宫,我们方才踏入其中。中央广场铺就的汉白玉泛着温润光泽,莲花纹样的地砖间嵌着夜明珠,在暮色降临时散发出柔和光芒。四周回廊环绕,栏杆皆由羊脂玉雕成,柱头镶嵌着东海鲛人泪凝成的珍珠,在穿堂风中摇曳生姿。飞檐上悬着三十六面青铜编钟,钟身铸有《山海经》中的奇珍异兽,每当仙风拂过,便奏响清越空灵的乐声。
我们各自寻蒲团落座时,西方天际的晚霞正烧得浓烈,将莲台染成金红色。我抬手点向虚空,墨色云幕如绸缎般裂开,澄澈的水镜缓缓浮现。镜面泛起细碎涟漪,渐次映出江南烟柳下的王家府邸——此时正值未时三刻,日头稍稍偏西,柔和的光线透过垂丝海棠的枝叶,在朱漆大门上投下斑驳阴影。
府邸飞檐翘角如欲飞的玄鸟,鸱吻吞云吐雾,门钉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光芒。檐角铜铃被穿堂风拨弄,发出细碎声响,仿佛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愁绪。透过半掩的朱门望去,青石甬道两侧种满了各色芍药,正是盛放时节,层层叠叠的花瓣如美人裙裾,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镜中,王元丰身着月白锦袍,正立在太湖石旁。他乌发束于白玉冠中,冠上点缀的东珠随着动作轻晃,仿若碎星坠落人间。面若冠玉般温润,眉如远山含黛,眼若秋水盈盈,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超凡脱俗的气质。然而这份仙气,却被他此刻的举动打破——只见他拿着丫鬟的胭脂盒,正往脸上胡乱涂抹,原本俊朗的面容被抹得红一块白一块,却仍对着铜镜咧嘴憨笑,两排贝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麝月倚着青玉栏杆,手中团扇轻点水镜:\"师父这仙术当真妙极!瞧这水镜里的傻公子,倒比戏文里的呆子更有趣些。往日在观里,我只当故事是编的,不想竟这般鲜活!\"她说话间,鬓边的玉簪随着动作轻晃,折射出细碎光芒。
香菱托腮望着镜中,声如黄莺婉转:\"公子这般天真,倒像我幼时偷读野史,误把门神当戏子的模样!\"她边说边拾起地上飘落的花瓣,无意识地编着花环,\"也不知他这般心性,往后要如何持家?\"
鸳鸯抱臂轻笑,眼波流转:\"待他娶了妻房,怕是要把盖头当风筝放,可别吓坏了新娘子!\"她话音刚落,引得众人一阵哄笑,笑声惊起莲台角落的仙鹤,扑棱棱飞向云端。
晴雯挑眉打趣,折扇轻点水镜:\"依我看,这俊公子若生在咱们府里,保准天天把胭脂当糖豆吃!\"她说话时,腕间的玉镯相撞,发出清脆声响,\"说不定还会把师父的道袍当披风,满莲台乱跑!\"
此时,镜中的天色渐暗,天边泛起火烧云。王元丰不知何时跑到了庭院,见丫鬟们手持团扇嬉笑而过,他好奇地凑上前去,抢过团扇上下翻飞,口中念念有词:\"这蝴蝶生得这般漂亮,定是天上仙子遗落人间。\"丫鬟们掩面而笑,他却一脸茫然,只觉自己寻到了稀世珍宝。
小红踮脚凑近镜面,声音雀跃:\"你们瞧他追蝴蝶的模样!若让我教他,定能把《采莲曲》唱成《扑蝶谣》!\"她边说边比划,发间的银饰叮当作响,\"说不定还能编出一套蝴蝶舞!\"
柳五儿双颊绯红,细语如丝:\"这般天真烂漫,倒比那些故作端庄的世家子可爱百倍呢。\"她低头绞着帕子,\"只是王老爷怕是愁白了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金钏捏着帕子掩唇笑:\"他把团扇当蝴蝶,莫不是以为自己住在百花谷里?\"她话音未落,玉钏轻戳姐姐肩头,抿嘴道:\"若把他领来莲台,怕是要把玉磬当编钟敲得震天响!到时候,师父的清修可就被搅了!\"
随着夜色降临,王家府邸点起了灯笼。学堂中,先生正在讲授四书五经,王元丰却盯着窗外翩跹的蝴蝶发怔。忽而,他起身追逐,撞倒桌椅也浑然不觉,惹得先生连连叹气。
紫鹃摇头轻笑,温声道:\"王老爷愁眉深锁,却不知这般赤子心性,反是世间难得的珍宝。\"她说话时,轻抚着莲台上的古琴,\"这世间,又有几人能这般纯粹?\"
莺儿灵巧地编着丝线,笑道:\"等小翠姑娘登场,定要好好捉弄这傻公子一番!\"她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我倒要看看,这对欢喜冤家会闹出什么笑话!\"
茜雪捧着茶盏,眉眼弯弯:\"依我看,咱们且备好瓜子,且看这场好戏如何收场!\"她说话间,茶香四溢,引得众人纷纷端起茶盏。
袭人轻咳一声,佯作嗔怪:\"都莫要胡闹,仔细听师父讲解这故事玄机!\"可她自己也忍俊不禁,嘴角微微上扬。
此时,莲台之上的星辰愈发璀璨,北斗七星在天际闪烁,仿佛在为这场奇妙的观剧点亮明灯。而水镜中的故事,仍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