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丝如细密的银针,斜斜地洒落京城,将青石板路浸润得油亮。王给谏府邸的朱漆大门紧闭,门楼上的铜钉在雨幕中泛着冷光。府内书房里,王给谏身着玄色绸缎长袍,枯瘦的手指捏着一封密信,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信纸,嘴角勾起一抹阴鸷的笑意。信纸边缘金线云纹精致华丽,正是王太常所用的进贡冰蚕丝纸。
“天赐良机啊!”王给谏喃喃自语,声音沙哑而阴森,枯槁的面容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格外狰狞。他猛地将信拍在檀木桌上,震得案头的青瓷笔洗里的清水泛起层层涟漪。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地打在雕花窗棂上,仿佛是上天在为即将发生的阴谋而悲鸣。
第二日清晨,雨势稍歇,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金銮殿上,阳光透过琉璃瓦,在金砖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王给谏早早便来到殿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金丝蟒袍,昂首挺胸地踏入殿内。他手持玉笏板,在丹墀下行了大礼,声音洪亮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启禀陛下!臣有要事参奏!”
朝堂上原本还有些窃窃私语,此刻瞬间安静下来。皇帝坐在龙椅上,龙目微微眯起,沉声道:“讲!”
“陛下,王太常心怀不轨,意图谋逆!”王给谏大声说道,同时一挥手,侍从立刻抬着一个雕花檀木匣上前。他亲自打开匣盖,只见匣内一顶九旒皇冠和一袭明黄龙袍静静躺着,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这便是王太常之子王元丰所穿之物!如此僭越之举,分明是觊觎皇位!”
满朝文武顿时哗然,议论声此起彼伏。皇帝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眼神中闪过一丝震怒:“可有其他证据?”
“陛下,臣愿以性命担保,所言句句属实!”王给谏信誓旦旦地说道,额头上已经冒出细密的汗珠,“还请陛下派人彻查!”
皇帝沉思片刻,大手一挥:“即刻派人前往王太常府邸!”
调查的队伍很快便来到王太常府邸。王太常得知消息后,脸色苍白,双腿微微颤抖,但还是强作镇定地迎接众人。当官员们调查王元丰那所谓的“龙袍”和“皇冠”时,却都愣住了。
那皇冠看似华贵,仔细一看竟是用高粱秸秆精心编织而成,表面刷着的金粉已经有些剥落,露出里面粗糙的秸秆;龙袍则是由破旧的粗布和黄色包袱皮缝制而成,所谓的金线绣的龙纹,不过是用染了色的丝线勉强勾勒,针脚歪歪扭扭,十分拙劣。
消息传回宫中,皇帝气得龙颜大怒,将王给谏的奏疏狠狠摔在地上:“王给谏!你可知诬告之罪当如何?”
王给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陛下明察!臣也是被蒙蔽了!定是王太常狡猾,提前做了手脚!”
“传王元丰!”皇帝怒喝一声。
不多时,王元丰在侍从的引领下走进殿中。他身着一袭素色长衫,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容貌俊美非凡。然而,他的眼神却透着一股孩童般的天真懵懂,嘴角还挂着傻乎乎的笑容。他好奇地东张西望,时不时地伸手去触碰殿中的蟠龙柱,模样憨态可掬。
皇帝召来太医为其把脉,得出“天生痴憨”的结论。看着王元丰歪着头,对着自己傻傻地笑,皇帝紧绷的神色终于缓和了几分,无奈地摇了摇头:“如此憨儿,怎做得天子?”
但王给谏仍不死心,又上书弹劾王太常家中藏有妖人,能施邪术蛊惑人心。大理寺奉旨彻查,严刑拷问王家奴仆,众人却异口同声:“府中只有一位疯癫少夫人和憨傻公子,整日在后花园嬉笑玩闹,并无异常。”邻居们也纷纷作证,称王太常一家向来安分守己。
皇帝听闻此事,心中忽生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妖人”,竟能让老奸巨猾的王给谏如此气急败坏?于是一道圣旨,将王元丰和小翠宣入宫中,暂居偏殿。
此刻的御花园中,细雨不知何时又飘了起来,如烟如雾。小翠身着茜色纱裙,在九曲回廊间轻盈穿梭。她的鬓边戴着一朵新鲜的海棠花,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她时而驻足逗弄池中的锦鲤,银铃般的笑声在花园中回荡;时而摘下一朵沾着雨珠的芍药,别在发间,娇俏灵动的模样,宛如画中走出的仙子。
不远处,王元丰倚着太湖石,目光痴迷地望着小翠的背影。他嘴角挂着傻乎乎的笑容,眼中却满是温柔与眷恋。偶尔有雨滴落在他的肩头,他也浑然不觉,只是静静地看着小翠,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她。
而在宫殿深处,皇帝正透过窗棂,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幕。他的眼神中,渐渐泛起了一丝异样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