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被黑衣遮蔽了身躯的“人”，站在了众多邪教徒身前。
而在他们的前方，还有一位不知是否该称之为“人”的人。
“教主？”
四长老惊呼出声，在她之后，黑衣教徒们也两眼放光，一齐望向了站在最前面，犹如被黑暗吞噬的存在。
“这位老先生……”
嘶哑的声音一响起，邪教徒们的闲言碎语就止歇了，空荡的下水道内，只剩下一个声音。
“不如就此作罢吧，你我之间的争斗，没有任何结果。”直面手握大刀的赫拉格，教主没有一点畏惧，声音嘶哑，淡淡说着：
“那边的那只小家伙，也不用藏了。”
他看向赫拉格身后空无一人的阴影，笑了：“小姑娘，我只能看见灵魂，你那厉害的小把戏对我无用。”
在他说完，身后的众多教徒又是一惊。
还有一个人？
尤其是四长老，她身形颤抖，已经想起某个潜伏能力极为强大的红色影子了。
今天这事，是那个红色影子背后的势力找上门来了？
数十名教徒沿路追赶而出都没能发现一点痕迹，这样的家伙，居然又在他们都没发现的情况下溜进来了？
她感到一阵后背发凉，但后面有信徒们看着，也不好后退。
嗯……天塌了有前三位长老和教主顶着，应该不至于轮到她。
想到这儿，四长老背都挺直了不少。
“我们各退一步，如何？”
见面前的老人并未答话，教主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建议。
回答他的，是赫拉格的鄙夷：“连真面目都无法袒露，就企图谈条件吗。”
赫拉格将大太刀立于地面，收起战斗的姿势，但身上那恐怖的气势却没有半分消退。
那是让手染无数鲜血的拜神兽教教主……也感到心惊的气势。
“是我僭越了。”
面对赫拉格话中的讥讽，教主并未气恼。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因眼前小小的讽刺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那只能说他还不配当上一个教派的教主。
教主很有礼貌地缓缓取下兜帽，在兜帽彻底摘下的瞬间，环绕在他身上的浓郁黑暗也就此散去了。
兜帽下，是一颗光头，头皮上满是无肉覆盖，露出白骨的伤口以及暗红的疮疤，而他的脸更是重量级，几乎没有五官的存在，只有那新肉的粉，骨头的白，疤痕的暗红交织出的大乱炖。
纵使见惯了战争惨烈的赫拉格看见这颗脑袋时，也不得不感慨一下。
当然，也只是感慨。
被战火侵扰的灾民们，比这惨烈的情况比比皆是，他们之间的唯一区别就是眼前的男人还活着而已。
空明教主对着赫拉格行了一个有些特别的贵族礼仪，柔声道：“鄙人执教一百一十年有余，您可以称呼我为空明教主。”
只不过，碍于身体硬件的因素，他说话哪怕再怎么柔和，声音也依旧嘶哑难听。
“罗德岛，赫拉格。”
赫拉格没有收刀，锋芒毕露的气势依旧直直指向了空明教主背后的那群邪教徒。
在邪教教主带着那三位本该还在城外的长老挡在身前时，他便已经没有了接着打下去的打算。
刚刚红被点出后就已经撤离了，现在，此地只剩他一人。
不过，一人成军而已，有他足矣。
“你们袭击了罗德岛的人，若付出足够的代价，我自然愿意退让。”
赫拉格淡淡道，开口就把满脸和气的空明教主逼到了绝境。
空明教主没啥脸皮，自然看不清什么表情，但在赫拉格说出这句话后，他周遭的气压肉眼可见地低了下去。
喉咙滚动，他冷声道：“杀害我教四十多信徒……还不够？”
伴随着此话响起，一股自灵魂深处蔓延开的寒冷席卷了他周身的一切，将赫拉格也笼罩其中。
“不够。”赫拉格的声音依旧沉稳，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实力，便是他最大的依仗。
只是操弄灵魂的小伎俩而已，和他曾见识过的莱塔尼亚巫王那改天换色的源石技艺相比，不值一提。
面对着拥有未知力量的邪教教主，以及身后三只不知道怎么制作出的怪物，他仍有全部斩杀的信心，只是不能保证毫发无伤。
“那你想要什么。”
空明教主沉声问道，嘶哑的嗓音在这一刻竟有了点人样。
他是真的怕了，害怕眼前的老人还有什么后手，他现在只想尽快将对方打发走。
【他背后的所有人】
听见脑中路仁的话，赫拉格道：“你背后保护的所有人。”
“异端！”
“教主大人不会放过你的！”
“去死吧，混账！！”
在赫拉格开口后，被三个大只佬护住的邪教徒们肉眼可见地激动了起来。
他们朝赫拉格怒骂，唾弃，讥讽，听得站在他们前面的空明教主脸色是越来越难看，脸上还没愈合好的几道疤痕都崩出了血。
“闭嘴……！”
空明教主猛回头，攥紧了自己的手，下一刻邪教徒中叫的最大声的那人突然扼住自己的咽喉，几秒之后软趴趴倒了下去，生死不知。
邪教徒们瞬间安静得像鹌鹑，不敢再打扰自家教主思考。
空明教主重新看向赫拉格，语气里带上一丝恼怒：“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将他们交出来，你我之间的恩怨就此了结。”
“今后只要你们不主动对我的人动手，那我也可以对你们的存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赫拉格以完全的上位者姿态，和对方谈起了条件，只不过说是谈条件，实则他只是在逼迫眼前的邪教教主做出选择。
要么为了自己身后的那些人继续打下去，要么，将他身后的教徒们交出来，就此作罢。
无论他怎么选择，拜神兽教这个星澜城最大的邪教组织都会在今天之后沦为路边一条。
那些教徒无一例外都是邪教的中坚力量，甚至还包括了一位长老，赫拉格不敢确定自己能轻易斩杀邪教教主，但在和邪教教主的打斗中没收住手，不小心把他身后那几十个小兵全杀了，他还是可以做到的。
“……”
两位年龄都很大的老登相互对视着，气氛一时间陷入沉默。
空明教主的情绪管理能力很强，对于赫拉格这样的条件，他还能强行挤出“笑脸”：“老先生，可否……稍稍降低一下标准？”
“嗖——”
回应他的，是大刀挥舞时掀起的风浪。
紧握降斩在手，赫拉格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盯着空明教主看。
“……你会怎么对待他们。”
“付出应有的代价。”
“代价是什么。”
“与你何干？”
赫拉格一句话，就将空明教主呛住了。
他没有再和这位咄咄逼人的老人交谈，沉默许久后，他转过身，看向了身后的三位长老。
下水道里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几分钟后，三位长老让开身，露出了背后的众人。
“诸位信徒，今日一事……抱歉了。”空明教主幽幽说道。
有黑衣人想要张嘴说话，却无助地发现，自己的声音好像被剥夺了一般，连一口气都喘不出。
拜神兽教十三堂，其中第七堂死在了缪尔赛思的水流和红的刀下，第四，六，九堂围剿缪尔赛思被反杀，第三堂在阻拦赫拉格前进时被斩杀，现在，剩下的八堂都在这里了。
八堂三十二人，都震惊地看着曾经和蔼可亲的教主，没办法说出一个字，甚至连身体都无法掌控。
三十二人整整齐齐地排队，卸下所有防备，缓缓走向了赫拉格，那个在他们眼中犹如死神一般的人物。
“小花，你的能力，我很看好。”
当身后的队伍只剩下四长老一人时，空明教主的声音也柔和了起来：“今日，你等……为我圣教，做出最后一点贡献吧。”
如今，时机已到。
圣教，不容有失。
花长老满脸惊愕，想要开口说话，却与其他人一样没有一点声音发出。
被控制着慢慢走向前方的那位老人，加入到赴死的黑衣队伍里，她的眼中，缓缓升起一抹绝望。
他们，被放弃了。
“老先生，您是否满意了？”
空明教主问道，黑衣之下，两手不由得攥紧。
圣教十三堂就此覆灭了，连带着一位长老一起。
这种代价……足以让他们这个在星澜城立足地下势力顶点的圣教一蹶不振，跌入深渊。
不过，还有执法在。
想到隐藏在教会深处的那些东西，空明教主心中一定，心安了下来。
有三长老，八执法，以及数千的教众和数不清的圣兽……拜神兽教，依旧还有未来。
“若满意的话，请离开吧……”
“嗖。”
回复空明教主的，是十几颗高高飞起的头颅。
赫拉格手持降斩，一击之下，再度挥砍，又是十几颗头颅飞起。
整整三十二人，当他们面露惊恐地站在赫拉格身前时，所有的表情就定格在了脸上，随后只剩下三十二具无头死尸。
刚刚停歇的血雨再度喷涌，赫拉格没有回答邪教教主的心思，收起长刀，抓住花长老的后颈转身就走。
下水道内，空明教主看着地上圣兽的尸块，和那三十二具倒下的无头尸体，心中升腾起一阵怒火。
“罗德岛……”
他面目狰狞，脸上的疮疤一道道崩开，流出的鲜血将他染成了恍若地狱爬出的恶魔。
忍。
还得忍。
“混账！！”
最后，他还是没能忍住，怒骂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