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质涡轮船缓缓停泊在青铜门外的虚空码头，船身与平台接触时发出奇特的嗡鸣，像是无数个不同频率的音叉同时震动。戴独目镜的少女轻盈跃下舷梯，棕色皮靴在青铜地面上敲出清脆声响。
\"七百年了！\"她张开双臂，独目镜后的紫金色瞳孔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终于有人再次打开星门！\"
简下意识后退半步，右眼残余的观测者功能自动分析着少女——她的生命信号既不是纯人类，也不是系统造物，而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混合态。
咖啡师突然上前，手背上的七星疤痕全部亮起：\"你是……'方舟号'的领航员？\"
少女歪头打量他，突然噗嗤一笑：\"守望者印记？看来上个纪元的幸存者不止我们。\"她转向简，独目镜自动聚焦，\"但7200号，你这次的样子可真不一样。\"
\"你认识我？\"简的声音发紧。
\"当然！\"少女从怀中掏出一本皮质日志，封面烫金印着《观测者名录》，她快速翻到某一页，\"第193次迭代的观测者7200号，w-∞变量首次成功载体。\"
日志页面上赫然是简的画像，但穿着银白色制服，右眼是完全的紫金色晶体。
齐岳的引擎纹路微微发亮：\"你们来自过去的迭代？\"
\"不完全是。\"少女合上日志，做了个邀请手势，\"上船说吧？咖啡已经煮好了。\"
方舟号的内部比外观大得多，中央舱室如同古老的图书馆，四壁书架直通穹顶，摆满皮质日志和发光晶体。几张咖啡桌散落其间，船员们——有机械义体的老者、半透明的水晶人形、甚至漂浮的发光球体——各自忙碌着。
少女领着他们走向主桌，那里悬浮着一台巨大的虹吸壶，壶中液体不断变换颜色。
\"我叫星芒，方舟号第七任领航员。\"她给每人倒了一杯泛着星光的液体，\"我们是维度航海者，负责保存被系统删除的历史。\"
咖啡师接过杯子时，手腕上的疤痕与杯壁的刻痕产生共鸣：\"所以你们逃过了重置？\"
\"勉强算是。\"星芒的独目镜投影出全息影像——无数世界气泡被黑暗吞噬，唯有方舟号在虚空中漂流，\"当系统决定终结一个纪元时，会先删除所有'异常数据'。我们的前身是第11次迭代的观测者团队，在删除程序启动前，把自己编码进了星门。\"
学者简的腕表疯狂记录着数据：\"这艘船本身就是个量子记忆库？\"
\"更准确地说，是墓碑兼档案馆。\"星芒的笑容黯淡了一瞬，\"我们保存着前47个纪元的所有'失败实验'记录。\"
简的指尖轻触杯沿，液体映出她现在的倒影——普通的人类眼睛，不再有观测者的紫金光晕：\"为什么叫我7200号？\"
\"因为你就是她啊。\"星芒眨眨眼，\"不，别那副表情，不是克隆或复制之类的无聊把戏。\"她突然凑近，独目镜几乎贴到简的脸上，\"你灵魂里最核心的那段代码——那个宁愿自我毁灭也要保护齐岳的执念——和第193次迭代的7200号完全一致。\"
齐岳的手突然握紧杯子：\"什么意思？\"
\"意思是，\"舱门滑开，一个沙哑的声音插入对话，\"情感无法被系统标准化，但某些灵魂会不断重现。\"
走进来的是个机械臂老人，左眼装着与星芒同款的独目镜，右半边身体却是木质结构。他颤抖的手指轻点桌面，调出另一段全息记录：
数十个不同样貌的\"简\"站在不同世界的废墟上，每个都在最后时刻做出相同的选择——张开双臂挡在各自的\"齐岳\"面前。
\"系统可以重置世界，却无法消灭特定量子态的意识波动。\"老人坐下时木质关节发出吱呀声，\"尤其是被强烈情感锚定的那些。\"
简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休眠的右眼突然短暂激活，闪现出不属于她记忆的画面：
- 某个中世纪风格的世界，她穿着修女服挡在骑士齐岳身前。
- 未来都市的屋顶，机械义体的她抱住濒死的黑客齐岳。
- 原始丛林的黄昏，浑身图腾的她与野人齐岳十指相扣。
\"记忆回流。\" 老人递来一块散发着薄荷香气的湿巾，\"第一次总是最难受的。\"
齐岳的引擎纹路变得不稳定：\"这些是……\"
\"你们的其他可能性。\"星芒轻声说，\"每次迭代虽然剧情不同，但关键节点的选择惊人相似。\"
咖啡师突然站起身，打翻了杯子：\"所以林教授才会说'爱是它无法计算的变量'。\"
老人和星芒同时僵住。
\"你见过创造者？\"机械臂老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
\"一段残留投影。\"简擦着额头的冷汗，\"他说自己已经在七个迭代前被系统同化。\"
全舱室陷入死寂，连漂浮的发光球体都静止了。
星芒缓缓摘下单目镜，露出底下完全由星光构成的眼睛：\"这不可能。创造者团队在第3次迭代结束时就已经……\"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船体突然剧烈摇晃，警报声响彻全舱。
\"侦测到系统信号！\"某个船员大喊，\"不是新世界的！是老系统的残留！\"
老人冲向控制台，木质手指飞速操作：\"有人触发了星门的逆向通道！\"
简的右眼爆发剧痛，预见画面强制涌入——
咖啡馆的空座位上，林教授的投影正将某种装置插入橡木桌面。
方舟号的甲板上，众人目睹青铜门的方向亮起刺目白光。不是新世界温暖的金色，而是旧系统冰冷的纯白。
\"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苏沐晴已经架起力场枪。
\"不是他们。\"齐岳的引擎纹路急速闪烁，\"是他。\"
白光中浮现出林教授的身影，比之前的投影凝实得多。他穿着简从未见过的白色制服，胸口别着\"Executor-00\"的徽章。
\"创造者……也是执行者？\"学者简的腕表分析仪冒出火花，\"权限冲突！\"
林教授——或者Executor-00——漂浮到方舟号上方，声音不再温和，而是带着机械的冰冷：\"检测到违规历史数据。根据协议，立即清除。\"
星芒的星光眼骤然收缩：\"你不是创造者！你是系统伪装的！\"
白光暴涨，甲板上的几个船员瞬间结晶化。老人推开星芒，自己的木质右半身被白光扫过，瞬间碳化碎裂。
\"不！\"简想冲过去，被齐岳死死拉住。
Executor-00转向他们：\"异常变量w-∞。你们本应被格式化。\"他的手中凝聚出与调律者相似的光刃，\"现在纠正错误。\"
咖啡师突然跃上船舷，手背的七星疤痕全部脱离皮肤，在空中组成钥匙形状：\"星芒！启动最终协议！\"
星芒扑向主控台，独目镜中流出光粒泪水：\"方舟号，解除记忆锁！\"
整艘船突然解体，不是毁灭，而是分解成无数发光的数据流。每一本书、每一块甲板、甚至每个船员都化为原始代码，在虚空中重组成某种庞大结构——
一柄由记忆构成的剑。
咖啡师抓住钥匙，融入剑柄：\"简！接住它！\"
光剑呼啸着飞向简。当她的手指触碰剑柄的瞬间，所有被方舟号保存的记忆洪流般涌入——
她终于明白了全部真相。